默剧、寓言、芭蕾舞片段,或视觉之诗

撰文:杨芳州

© Marion Fayolle et l'Homme en Pièce

《碎片人》是一本诗歌体图像小说,用纯净、精美的画面捕捉了人性中的复杂纽带。

年轻的玛丽昂·法约尔在2018年的安古兰漫画界凭借Les amours suspendues 获得评审特别奖。这是她的视觉语言表达的延续,这一语言,她在斯特拉斯堡装饰艺术学院学习的五年期间,慢慢搭建,并且通过毕业作品《碎片人》,获得了确立。在此之前,她只绘制单张的绘画或插图,而在《碎片人》中,她尝试讲故事,并真正直接用图像语言讲述。

男人在照镜子,女人用石块击碎镜子,镜子外的人也一同破碎;饭桌前,男人女人一起吃完饭,收起了桌布的女人竟将男人也卷了起来;沐浴的人,用浴球擦过胳膊,胳膊就消失,擦过肩膀,肩膀也消失,直至整个人都从纸上完全消失……这些奇异的画令人想起塞拉菲尼的《手抄本》,区别在于,这些不可能的故事分明属于人间,而不是另一个星球。人物在纸上表演,像充满隐喻的默剧,像精美的芭蕾舞片段。

© Marion Fayolle et l'Homme en Pièce

这些小剧本或小芭蕾,是关于人际关系的隐喻,如同标题音乐,标题给人有趣的指引。随着一幅幅画面在纸上展开,故事却走向意想不到的地方,引发会心一笑或怅惘的叹息。

这一切让我们不禁想起保罗·奥斯特在《幻影书》中谈及喜爱的默剧演员时说的:“他们发明了用眼神造句,他们创造了一套纯粹的肢体语言”,“在那种语言里,思想转化成了动作,人们用自己的身体表达自己。”“大多数的喜剧默片甚至都懒得讲故事。它们就像诗,就像对梦的翻译,就像令人眼花缭乱的灵魂的芭蕾舞。”

每一种艺术形式都有自己的语言,法约尔完全直接用图像进行思考和创作,省略语言写作的转换过程,从图像开始,抵达图像。譬如漫画连载和图像小说,大多先有故事,再有人物形象,后有场景对话,并画出分镜;玛丽昂·法约尔则对一个饱含寓意的图像更为感兴趣,她先有一个清新的图像,然后开始给它制作动画,去证明它是成立的,并在此过程中为故事找到意义。在抵达结果之前,她并不知道下面要说什么。

这些图像投射到读者时,我们却发现:这些图像对我们做了卡尔维诺或博尔赫斯的文字对我们做的事情。这些故事分明是这些小说家的故事,虽说着不同的语言,但我们可以辨认,它们同属于轻灵的、美丽的现代寓言国度。

© Marion Fayolle et l'Homme en Pièce

谈及《碎片人》时,作者说:“我的角色是沉默的。它们是物体。它们可以像玻璃花瓶一样破碎,像蜡烛一样被吹灭;像谜题一样留有悬念;像蛋糕一样被切开;像盆栽植物一样浇水。但你可以放心,他们不会受苦。他们不流血。一切皆有可能,因为他们不是‘真的’,他们不会说话。它们仅仅是玩具,谦卑的木偶,去体现想法和概念。他们成为寓言和隐喻。他们没有声音,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他们与自己的身体交谈,提出关于事物的疯狂理论。”

探讨人际关系尤其是两性关系的图画,少不了裸露,直面身体,然而,玛丽昂·法约尔的图画却让人觉得干净天真,毫无色情意味,反而这些关于身体的画作,传递着深深的孤独感。

© Marion Fayolle et l'Homme en Pièce

此前作者的不少画作在网络上小范围传播,本书是国内第一次引进出版,除了纸张触感和印刷带来的可以摸得到的线条质感,作者也设计了小小的只有在纸上才能体现的悬念。这只能等每一个读者亲自翻开的时候才能揭晓。

© Marion Fayolle et l'Homme en Piè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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