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女人》之爱花(46）：全大兴和稀泥 章雪莲嫁仇人

79

人们散去了。南适清转身进了弟弟的家。南害娃被抽得遍体鳞伤，躺在睡椅上，不停地呻吟。南适清看了看弟弟，道：“你干了啥坏事，这么怕王一东？”

“哥，你快救救我。要不，王一东一报案，我就没命了！”南害娃对哥哥说。

他把章雪莲如何偷队里的豌豆，自己如何把雪莲那个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南适清说：“章雪莲虽不是幼女，但年龄不大。报了案，少说也要判个10年、8年的。不过，事情过去几个月了，王赖毛没有报案，没有来找事，现在，突然来理论这事，肯定另有原因。我先找个人，到章家湾去打听打听！”

“哥，那你就快去吧！”害娃求道。

“你这混蛋，现在怕啦？你当初干坏事的时候咋不怕？”南适清生气地对弟弟说。

南适清气冲冲地向外走。出了门，碰到大队的民兵连长全大兴。全大兴见了南适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老南，你家害娃闯祸了。”

南适清说：“全连长，咱们到屋里说话！”

两个人进了南适清的家。老婆倒了茶，递过一把扇子，便走了出去。她知道，自己的男人跟全连长肯定有重要事说。全大兴见屋里没有人，便道：“害娃把爱花的闺女雪莲强奸了。雪莲怀了孕，都几个月了！王一东刚才到我那里报案，我压住，没有往派出所报。不过，这事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要是公安局追究下来，害娃这一生就完了！”

南适清明白了。原来，雪莲怀了孕。这事可赖不了。人家闺女肚子里有害娃的骨肉呢！

“全连长，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俺家害娃！”

“办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私了。强奸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女方不追究，男方就没事。女方要追究，那就要公事公办！现在，得抓紧找个人，到章家湾去说情。”

“全连长，你就帮哥这个忙吧。王一东提啥条件，咱都答应，只要他不报案，同意私了！”

“章雪莲的表叔叫景丹，以前是南家湾的队长。现在，不当队长了。王一东一家本来是回来投靠景丹的。景丹不当队长，队里便把王一东一家撵了，现在是游民呢！能让景丹跟我一起去，这事准成！如果能让雪莲嫁给害娃，这不是把坏事变成好事啦！”

南适清站起身，从里屋里拿了两瓶贵阳大曲，两条“山羊”牌烟卷，摆到全大兴面前。

“这是俺大闺女认亲时女婿给俺拿的，俺没有舍得享用。你拿去，帮俺走动走动。事办成了，俺让害娃好好感谢你！”

全大兴假意推让一番，便站起来，用搭在肩上的汗衫包了，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全大兴把酒烟拿回自己的家，拆开一条，拿出两盒装到身上，便大步流星地向章家湾走去。

全大兴来到景丹家的时候，王一东、爱花都在景丹家。景丹当过队长，又是雪莲的亲表叔，这事，得景丹拿主意。景丹听了爱花的哭诉，气得狠不能把南害娃一刀劈成两半，扔到丹江河里喂鳖吃。王一东鞭抽了南害娃，心中的气泄了一半。

一东说：“我已经向大队报了案。现在，‘四人帮’已经打倒了，国家不会不惩罚恶人！”

景丹撕了一张纸条，从烟布袋里摄出一小撮烟丝，放到纸条上，轻轻一卷，送到嘴边，用舌头舔了舔，便成了一支烟。他拿起桌上的火柴，点着烟，“嗞嗞”地吸了两口，说：“只要报了案，那鬼儿子免不了蹲大牢。可是，闺女肚子里的孩子咋办？做引产手术，月份大，不安全。生下来，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传出去，雪莲的名声坏了，以后想找个合适的婆家，恐怕难哟！”

景丹的话，像一根针，扎在了爱花的心上。雪莲，我那苦命的闺女，这该咋办呢？雪莲还没满月，父亲章幸福就死了。好在王一东没有把雪莲当作外人看待。他疼她，爱她，教她识字。只是家里太穷，雪莲没有进过一天学校门。这些，爱花想起来心里就有愧。现在，竟出了这档子事，她对不起死去的幸福！

几个人正说着，民兵连长全大兴走了进来。大兴对一东说：“我刚才去你们家，你儿子小井说你们在这里，我便赶了过来。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吧。今天下午，我就派几个民兵把南害娃捆了，送到公社派出所。可是，我得给你们说清楚。拉弓没有回头箭，这种事，经过公安，事情传遍十里八乡，雪莲的名声可就完了。女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名声。没有个好名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全大兴一席话，说得三个人都低下了头。大兴从口袋里掏出纸烟，拆开，发给一东、景丹。

一东点着烟，吸了几口，道：“全连长，依你的意见，这事咋办最好？”

“依我看，公了不如私了。南害娃混蛋，可是已经混蛋了，这已经成为事实。现在，就是把他杀了，这个事实也已经存在，谁也改变不了。私了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南家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数量双方商量。南家给了钱，你们领着闺女，悄悄地到外地医院把孩子做了，这事就悄悄地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另一种办法是把雪莲嫁给南害娃，南家给你们一定的补偿。这样，名声保住了，孩子也保住了，你们一家也有了依靠，岂不三全其美？”全大兴吸着烟，悠悠地说。

“全连长，让我家雪莲嫁给南害娃？南害娃30多岁了，而我们雪莲才17岁呢！这不是作贱我们？”爱花道。

“我知道，两个人的年龄是有些差距，但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嘛，出了这事，就没有选择余地了。”全大兴说。

景丹道：“全连长，谢谢你的好意，你先回去，我们商量商量，晚上给你回话。再说，这事还得征求雪莲的意见！”

全大兴说：“我这也是闲操心，怎样办，你们拿主意！”

全大兴说着，便站了起来。他把汗衫搭到肩上，一晃一晃地出了门。

太阳毒花花地，屋子里到处蒸腾着热气。景丹站起来，倒了两碗凉开水，递给一东、爱花。

景丹说：“你们回去好好同雪莲商量商量，看咋处理。我的意见是最好私了。南害娃的打也挨了，咱们的气也出了。往后咋办，得从长远想！”

80

雪莲同意嫁给南害娃，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爱花知道雪莲是为了这个家。俗话说，自己家养的狗，自家知道咬人不咬人。雪莲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最了解雪莲的心思。父亲腿残了，弟弟妹妹都小，她要牺牲自己，为家庭做最好一搏。可这是一辈子的事啊！爱花的心里，一阵疼过一阵。雪莲从出生到现在，没享过一天福，甚至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她要是同意雪莲这个决定，幸福在地下也会瞒怨她的。雪莲毕竟是章家唯一的骨肉。

爱花说：“闺女，婚姻是人一生中的大事，你可要想好啊！”

雪莲说：“我想好了，我要嫁给南害娃，我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孩子是无辜的，我想要这个孩子！”

月亮上来了，全大兴走进了王一东的家。雪莲腆着肚子，坐在全大兴的对面。

雪莲说：“全叔，这事我决定，谁也作不了我的主！”

全大兴说：“好，啥条件，你说吧！”

“我的条件不高，就三个。一是我们全家要插队到南家湾，要给我们分口粮。二是要在村口给我家盖三间大瓦房。这房子盖好后，归我妈所有。三是要明媒正娶地把我接到南家。迎亲那天，要一斗米，一斗面，还要一顶花轿。要吹吹打打地把我迎过去。这三样事，少一样都不行。”

雪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和，看不出有一点怨恨的样子。

全大兴没有看出这个小小的女孩子竟这么有主见。其实，他哪里知道雪莲心中的苦比那滔滔的丹江水还要大，还要深。她恨死那个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南害娃。她想公了，她想看着南害娃进监狱，蹲大牢，甚至吃枪子。可是，报了仇，她又能咋样？她只能背着人们的流言蜚语过一辈子。更重要的是，这个脆弱的家不能再漂泊，不能再受穷，不能再遭受灾难。父亲的腿残了，弟弟、妹妹都还小，家庭需要她付出。花木兰能替父从军，俺虽不是女中豪杰，但俺能把家中的苦一个人呑下，换得全家的安宁。

全大兴道：“全叔全记住了。你们等我的信儿，我这就去南家湾！”

全大兴出了章家湾，高高兴兴地往南家湾走。他真没有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虽然条件有些苛刻，但女方毕竟点了头。他哼着小曲，踏着月光，边走边唱。“这世道，真奇妙，老光棍要娶花娇容……”

南适清早就在家中备好了酒席。全大兴进了屋，媳妇把菜端上来，两个人边喝边谈。全大兴把雪莲的话给南适清学说了一遍。南适清道：“这条件不算高，谁让咱弟干了错事呢！娃他妈，你去把害娃喊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南害娃来了，身上爬满了鞭痕，象一条条火蛇。他在桌边坐定，问：“哥，那事办得咋样了？”

“咋样？你把雪莲娶过来，当媳妇！”大兴抿了一口酒，得意洋洋地说。

南害娃一听，扑腾跪倒在桌边。他对全大兴说：“全哥，你的恩情，我南害娃记在心里，以后，你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全大兴伸手把南害娃拉了起来，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人家雪莲有条件呢！”

大兴把雪莲的条件又说了一遍。南害娃听了，低着头，不言语了。

南适清说：“害娃，这些年你存了多少钱？”

“没多少，也就是100来块钱！这年月，工分不值钱，一年到头，分不了几块钱。就这点钱，还是我看山扒蝎子攒的呢！”

“这第一个条件，没有问题。俺是队长，俺说了算。第三个条件，也没有问题，不过麻烦些罢了。难就难在这第二个条件上。三间瓦房，瓦、土坯，现在都没有呢！”南适清道。

“老南啊，这可比不得一般婚姻，这里面有案子呢！弄不好，把害娃抓进去，判个10年、20年，那一辈子就完了！”全大兴道。

“哥，我不想坐牢，你给我想想办法吧！”南害娃求道。

“这样吧，你明天去你大姐、二姐家，让她们两家每家出100元。剩下的，我来想办法。不过，你得保证结了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再不务正业了！”南适清道。

半个月后，南家湾的村口盖起了三间大瓦房。

7月15日，李爱花一家既嫁闺女又搬家。一顶用太师椅绑成的花轿，吹吹打打地进了章家湾。章雪莲上了花轿，她的眼里噙着泪。章家湾的人说：“这婚礼办得可真排场。”可他们哪里知道，花轿中的新娘，心苦得象那黄莲一样……（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

通联：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人民路县委大院一号楼3楼县文联 田野（收）

邮编：474450   电话：[phone]—69229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