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世界的幻影

她是所有漫不经心的人里最漫不经心的;她是所有奢侈浪费的人里最奢侈浪费的;她是所有风流轻浮的人里最风流轻浮的。再没有人能比她更好地表现了18世纪的社会风情。她是18世纪的象征,也是18世纪的终结。

——茨威格 《断头王后

昨日世界的幻影

▷菩提之恶花

曾经很困惑,在几番瞧了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这到底算是作家本人的记忆呢?还是欧洲人的集体回忆呢?在那片昔日辉煌的大陆,两次世界大战对人类肉体、心灵的戕害,对个体的湮灭,自不待言,正如莎士比亚所言,他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

茨威格经历了人类历史上空前动荡和风起云涌的20世纪,于是用浅浅的直白叙述,在辉煌和黑暗之间穿行,整部书充满澄静平和的调调,不过读起来充满对昨日的不舍,令人悲伤不已。此书完成两年之后,茨威格在巴西自杀。

谢山先生全祖望在为前明尚书作的碑铭中提过,“世更百年,宛然如白发老泪之淋漓吾目前”。大抵也是感慨历史瞬息莫测,与黄仁宇的悲悯类似。

全祖望是司马迁以后最有文采的人物传记史家,一篇《梅花岭记》以史可法忠烈为主线,辗转盘旋,一唱三叹。如今读之仍五内俱沸,为之潸然涕下。《冯京第小传》中骨销形立的抗清志士,其神如晴天白云,其声如黄钟大吕。这恐怕也是昨日世界悲恨交集的记录。

悲剧就是把最美好的东西撕碎,让观者伤心,更加无比怀念昔日美好。茨威格是一个绝对的精神贵族,他对真善美无与伦比的追求,也注定了他自己选择的结束未必不是种果敢。活在这个纷乱世界残口延喘的我们,这个世界的好与不好,都会尽快成为过去。人生如梦,昨日属于他们,我们还有彼此相视的当下。

在《昨日的世界》》序言,茨威格有过叹息:他“曾亲眼目睹各种群众性思潮——意大利的法西斯主义,德国的国家社会主义、俄国的布尔什维主义——的产生和蔓延,尤其是那不可救药的瘟疫——毒害了我们欧洲文化之花的民族主义”。

但民族主义者的是与非本就众说纷纭,成者王败者寇,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也正是靠着强大的民族主义凝聚力,英勇抗争,才重新崛起于世界民族之林,今时仍如是。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人总在探寻自己存在这个世上的价值,人与人在自然界是没有强弱之分的,像一粒尘埃慢慢行进在洪荒宇宙中。茨威格回忆起罗曼·罗兰对他说过的话:艺术可以给我们,我们个别的人以慰藉,但是它对于现实却是无能为力的。譬如战争。

《昨天的世界》的结尾还是有一点点温暖。那天在回家路上,阳光普照大地,他盯住自己的影子,感悟道这阳光下的影子毕竟还是光明的。但他终究还是无力熬过那个新时代到来之前必须经历的地狱与炼狱。所以,这本书完成于1941年11月,1942年2月22日,茨威格选择与世界诀别。

茨威格在遗作《昨日之旅》里写道:时间在我们心里,恰似昨日的世界和昨日之旅。



 【油画:詹尼.Strino(意大利)】

   前文回溯   :  

弗洛斯特嚼着一根红草

诗歌:往日里游动的女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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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之城》抑或《指匠情挑》:又逢枯木双生花

穆旦:每一片叶子标记着一种欢喜

- The End -

【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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