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094 | 人民文学:夏鲁平《汕尾那一片红》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人民文学》2019年第3期
汕尾那一片红
·夏鲁平
正值二〇一八年十一月,东北已悄然进入了冬季,岭南仍然处在一派蓊郁之中。迎迓着腥腥的海风,我不断寻觅着这座城市轻盈而又厚重的前世今生,最终,还是被眼前一片红色染就。
夜晚,汕尾市中心那喧闹了一天的品清湖,揽走了日光、蓝天和白云,海风徐来,水波不兴,辽阔湖面氤氲的水汽,给人以落入仙境般的感觉。行走在方圆二十二平方公里、中国第一大潟湖那长达两三公里的栈道上,只见湖面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远方滨海大道上的灯烛荧煌,与湖畔巍峨楼宇万家灯火交相辉映,渲染起汕尾火红的天空。
红,早已植根在中国人心中,源远流长。
广东人向来思想开放,有一种敢为天下先的气度,且惊世骇俗。当远方天际有一抹红色飘然而至的时候,一直在探索中寻找光明的人们很快被唤醒了,他们心中燃起了熊熊火焰,向死而生。于是,在海丰县诞生了红宫、红场,诞生了那场汹涌澎湃的土地革命。时至今日,每当人们置身于那红色之中,都会感受到一股火热的激情、昂扬奋进的力量。世界上有两个红场,一个是莫斯科红场,在俄语中被称作美丽的广场,为苏联人民举行庆祝活动、集会和阅兵的广场,另一个就是广东汕尾海丰县红场。
海丰县红场原为明代“社仓”,清代称为“东仓”,清末倒塌成草埔,因此当时称“东仓埔”。一九二七年十月,彭湃领导广东海丰、陆丰武装起义,胜利夺取政权后,在这块占地两万两千平方米的广场上,搭建起了红色司令台,修筑了一个红色大门,门额上镶嵌起由彭湃亲手书写的“红场”二字。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一日,在红场召开了五万多人大会,庆祝海丰苏维埃政府成立。那时,没有扩音器,没有高音喇叭,所有的讲话只能靠人工传递,司令台上每发出声音,前面就有人呼应、重复,声浪便一波一波回放在五万人的会场里,响遏行云。
紧挨着红场西侧的红宫,原为明代海丰学宫,建于公元一三七九年,现保存有棂星门、拱桥泮池、前殿、大成殿、两厢配殿和五代祠。在庆祝海丰苏维埃政府成立之前,这里曾召开海丰全县工农兵代表大会,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海丰苏维埃政府在这里正式宣告成立,会上通过了“没收土地案”等八项政治纲领。当时,会场内外,连同四周的街衢,被粉刷得一派通红,室内墙壁飞泻而下一块块红布,布满四周,烘托起这里的庄严与热烈。如今,红宫室内摆放的一排排整齐矮腿条凳,还有那红色的墙壁、红色的屋脊,似乎依然弥漫着当年红红的气氛。一九二七年参加南昌起义与参加广州起义的两支部队来到海丰、陆丰,分别整编为红二师和红四师。一九二八年一月,红二师、红四师与当地农军胜利会师,标志着中国革命步入新的历程。红宫、红场正是见证了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而彪炳史册。
说起红宫、红场,自然要提起中国早期农民革命领袖彭湃,他的名字和形象永远印刻在这里的山川大地。那一日,我带着崇敬之心,驻足在红场中央彭湃塑像前,久久仰视,凝望,打开手机百度词条,不知不觉跟随他铿锵的脚步,走进那场风雷激荡的红色岁月。彭湃原名彭汉育,出身于工商地主家庭,一九二一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一九二二年七月他与家乡五位农民组成全国第一个农民协会——六人农会。一九二四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当选中央政治局委员,奉命奔赴上海,一九二九年八月在上海英勇就义,年仅三十三岁。彭湃是个革命者,也是个集文学、书画、戏剧音乐诸多才能于一身的文艺家,曾自编自导《打倒军阀》《秋瑾》《同胞》《二斗租》等剧目,写下了“雄才怒展傲中华,天下功名未足夸。蔓草他年收拾净,江山栽遍自由花”等豪迈的诗篇,论著《海丰农民运动》是插向黑暗势力心脏的一把匕首,也是一部反抗旧制度的宣言书。他早年在日本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科就读期间,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思潮,回国后,在海丰创办社会主义研究社和劳动者同情会,毅然从他所属的阶级中分离出来,投身于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中。为了表明彻底的革命决心,他在家里组织了一次戏剧演出,吸引农民前来观看,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搬出家里的一箱田契,一把火将其焚烧殆尽。彭湃是个充满了理想和信仰的人,他靠理想活着、工作着……试想,当时他凭借着家中庞大的产业,年纪轻轻就任职县教育局长,日子肯定优渥于一般人,但面对满目疮痍的祖国,他又怎能心安理得?于是,他毅然挥动起民族大义的旗帜,为公平、正义呐喊与抗争。时至今日,当我们回望那个艰苦卓绝的革命年代,仍然泪光盈盈感怀在心。
在革命斗争中,彭湃身边的二哥、三哥、七弟、侄子,还有两位夫人蔡素屏、许冰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殷红的鲜血洒在了生养他们的那块土地,英雄的名字划过历史的长空,仍然清晰地响彻在我们的耳边。
彭湃的结发妻子蔡素屏出身于富商家庭,十五岁由父母做主嫁给彭湃。她特立独行,改变发型,扔掉缠足绷布和小鞋,提着书包上私塾读书。一九二三年一月,海丰总农会成立,蔡素屏变卖了自己随嫁的金银首饰,充当农会的活动经费。一九二八年七月的一天,她开展革命工作回来的路上,感觉腹部一阵紧似一阵疼痛。蔡素屏知道孩子很快要分娩了,她急忙派人送信给婆婆周凤,自己艰难地赶往家中。这天午夜,蔡素屏产下第三个儿子彭洪。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时敌人已悄悄包围了村子,蔡素屏跟着婆婆抱起新出生的儿子,踏着漆黑的夜路,深一脚浅一脚跑出家门。可以想象,当时蔡素屏的身体正处在极度的虚弱之中,产后的鲜血还在流淌,但她们还是坚持着跑进了一片茂密的荆棘丛林,躲藏起来。第二天早晨,蔡素屏回到家中,得知敌人搜捕的正是自己,必须离开村子了。临别之际,她解开衣襟,将乳汁送进儿子嘴里,然后对婆婆说:“这孩子就叫赤红吧,让他记住革命。”九月,因叛徒告密,蔡素屏被捕,英勇就义。
与蔡素屏不同的是,彭湃的第二位夫人许冰,父亲是个姓黄的农户,因家境贫寒,她出生时便被卖给一户家资颇为殷实的许姓人家,取名许阿音。八岁时,许阿音进入原揭阳县第一女子小学读书,学名玉磬,又名许冰。她一九二六年初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揭阳县“妇女解放委员会”主席,工作中结识了彭湃,产生了感情,这年冬天,两人在汕头举行了婚礼。一九二八年十一月,许冰跟随彭湃抵达上海,开展地下交通联络工作。彭湃就义后,她重返海丰县边沿的大南山,担任东江妇女解放运动委员会主席。一九三二年二月,春节前夕的一个晚上,敌人突然包围了东江小分队所在的村子,已是中共东江特委委员、打枪百发百中的许冰,在交战中,因力量悬殊落入敌人手里。一九三三年,当敌人一粒子弹穿过她年轻头颅的时候,这个如花朵般盛开的女人,这个懂得爱与思念的女人,是一种怎样的凛然?
今日,红色的汕尾管辖着城区、海丰县、陆丰县、陆河县,还有汕尾红海湾经济开发区、汕尾华侨管理区和深汕特别合作区。在这片浸染着烈士鲜血的土地上,革命遗址就达六百一十七处。被广东省定为“红色村庄”的有八个,它们分别是海丰县附城镇新山村、海丰县联安镇坡平村、陆丰市金厢镇下埔村、陆河县激石村、陆河县湖坑村、陆河县北中村、海丰县富足园村、汕尾红海湾遮浪街道东尾村。一个个红色的旗帜遍布在汕尾的山山水水,红色的根脉在新一代汕尾人身上连绵不绝地赓续。行走在汕尾各个村庄披红挂彩的大街小巷,我总能看见裙裾飘动的花季女人,以及她们怀抱婴儿的幸福笑靥,我在想,这是否就是彭湃们当年所向往的世界?我还想到红宫、红场,那是多么美丽耀眼的地方,其南面街道两侧建筑,如今皆粉刷成红色,它们与古老的红宫、红场融为一体,蔚为壮观!这醒目于世的红色,必将永驻在人们的心间,安放起汕尾这座城市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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