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漫步

在雪野中漫步

文/陈红星

冬日吃过晌午饭，我想一个人到频婆街外面的田野里去走一走。不为什么，只是想接受一下冬日的寒风和白雪的洗礼。屋子里呆得时间久了，人特别需要出去放放风。

这个季节，只有在田野里才有雪，也才看起来更像真正的冬天。频婆街上，积雪早已无影无踪了。想一想，有人的地方，就没有雪的立足之地。

冬天的田野，因为雪一下子变得辽阔。路上，田野，没一个人。我只看见一阵阵的冷风，一亩亩的白雪，还有我已经说不清是谁家的苹果树，一棵棵干枯得如同清瘦的老人。树上，偶尔会发现一个频婆街上大人们称为“日烧”的苹果，孤零零地吊在树上，瘦小、枯黄，仿佛正在等待一只小鸟的来临。这是它们最后的宿命。可怜了，它的同伴们许多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在这个世上的也不知道现在哪个角落。

我还看到，一亩没有挖掉的玉米秆，孤零零地站立在白雪中，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发抖。不知它们的主人是谁。难道主人是因为家庭的变故，没有心思去过日子？这些玉米杆，就像一群没爹没娘的孩子，在冬天里对着如刀的寒风。

路边还看到一座年久失修的小土屋，小土屋看起来已经泪痕斑斑，那是岁月流过的泪。听说，它的里面，曾停留过一个喝了农药的中年人的遗体。晚上，漆黑的屋子里，点着一盏漆黑的灯，陪他去一个更加黑暗的世界。三天后，他就被安葬了，没有唢呐，也没有多少送葬的人。那天以后，西祥庄的公坟里出现了一座新坟，坟堆里透出了泥土的清香。然后，一天天过去了，人们就把他忘掉了，许多人的心上就没有他了——除了他的父母妻儿，还有兄弟姐妹。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他的孩子都有了孩子。他，本来是可以是一位爷爷，却过早地结束了自己一生。

房子的后面，有一口被大家扔进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瓦块的枯井。那一年，一个年轻人从地里出来时不慎掉进了井里，幸亏被另一个恰巧路过的年轻人救了。现在，落井的人还好好地活着，可是那个当年救他的年轻人却早早地走了。留下了一个年轻的妻子和两个娃。唉！人的命运谁说得清，他们两人的命运打了个颠倒。

这些都是西祥庄里的事故。这些故事都像冬天的雪野一样凄凉。可是，此时此刻，所见所闻，还能让我想起什么呢？

不说这些了！

是的，因为雪野里的世界比频婆街上有人的世界沉静、凄凉，这才让我有了和它对话的热情、倾听的勇气和飞扬的思绪。

突然，我发现我的一只鞋踩进雪里了。于是，鞋凉凉的，袜子凉凉的，脚凉凉的，整个人凉凉的。很快，雪粒不见了，它已经融进了我的心里，一粒粒的雪化成水凉到我心里去了。这样一种体验，不到田野里谁能体会得到呢？

回过头来，我发现整个世界竟然都是凉凉的。我在想，这是老天在冬天的身上又加了一层凉。

不远处的家里，有热炕，有火炉，有烤薯……这个时候，每一家都是如此。频婆街上许多人在这个季节都在享受着这一切。

可是，我还是想走在这清凉的雪野里。此刻，我耳聪目明，心清脑醒。多么不一样的人生享受啊！不到雪野，我怎么能享受到这种感觉的冬天呢？

这一下午，我似乎在雪野里走过了半世的凄凉。我的脸和耳朵在外面冻得红红的，回到家却像融化了一样，我感到烫得厉害。我看见了熊熊燃烧的火炉边，有一个酥软香甜的烤红薯。烤红薯是冬天里父亲的习惯性爱好，他知道烤红薯是我最爱吃的美味。

掀开门帘，外面很快就黑了。迎接我的是母亲烧好的热炕。我的双手从被子里塞进去，一股暖流开始从我的手指头流向全身。想象着下午走过的雪野，它将要度过一个更黑也更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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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红星，笔名秦直道。生于1977年3月，陕西旬邑人，中共党员。2007年7月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美学专业，获哲学硕士学位。新疆作家协会会员，新疆奎屯市文联委员，新疆奎屯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目前就职于新疆应用职业技术学院师范教育系。近年来在中国作家网、《文艺报》《文学自由谈》《中国当代文学研究》《散文诗》《秦岭》《华文月刊》《解放军报》及中国青年网、光明网、学习强国、法制网等报刊杂志、媒体及相关学术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杂文、学术论文等作品数百篇。）

上图是陈红星老师新书《味》。

长篇小说《味》以主人公楚默然的成长轨迹为线索，集中反映了特定历史和时代大潮中，六外公六外婆、献力叔叔朵川二婶、含笑姨、独承舅舅等亲人的生存生活，以及生命中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以易长空、关学良、高心和张虎等为主要人物的乡亲们的众生相。作品在以西祥庄和频婆街为中心的豳邑大地上徐徐展开，将情节的发展与独特的民俗风情画卷，以及乡村县城和城市的各色社会生活图景有机融合在一起。作者以土地般质朴的叙述，雕镂般细腻的描写，诗意般深情的抒怀和哲思般深刻的议论，表达了对生活在豳邑大地上的亲人和乡亲们的生存生活生命洞幽烛微式的热观冷察及赤子情怀，表达了对底层人物的深刻体认和深切同情，反映了作者一贯的底层意识和人道情怀。作品在抒缓的叙事语体中体现着对人性中真善美的真情讴歌，对假恶丑的有力鞭挞，对生老病死的形上思考，反映了作者所自觉追求的在艰难困苦中展现人的坚毅顽强百折不挠的精神品质和审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