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蛋岗【十九】
〓 第 1379 期 〓
文|马金 编辑|王成海
下午三点不到,判完卷。三个学生登记了5、6卷的分数,把1~4卷按比例算出分数登记好。两个科代表去发卷了,我把三班那个男同学留了下来,帮他分析了5、6卷几道错题的原因,没学通的知识点,以及学数学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布置了十道易错题,要求他正月十七做完交来。
刚送走学生,那个卖肉的老大领着姑娘来了。他把两瓶酒和满满一袋东西放在茶几上,说:“姑娘做题太慢,紧赶慢赶才做完四套题,怕老师回了老家,先把这四套题送来,请老师批改一下。”我说:“不要为了做题而做题,通过做题巩固学过的知识,查找不会做的原因,重新把没学会的内容学扎实。”孩子白了她爸爸一眼,说:“我就说做一套顶一套,我爸爸非叫都做完了。”她把做完的四套卷拿了出来,我翻了翻,卷面写的满满的,再仔细一看,这姑娘答题特别认真,用圆珠笔答完,用钢笔修改,有的题改了三、四次,卷的正面写不下,写在了卷的背面。我那两个班的学生也少有这样的。这是个学习认真、有钻劲的孩子,应该属于反应稍慢的性格,调整对学习方法,可塑性不差。
我赶忙批改,四套卷全在九十分以上。从她改答案的过程看,下了大功夫。我问她:“你是怎样答完这四套卷的?”她跟我说:“老师出的题,我看起来都会做,答上一两步就卡住了,我就看课本上的定义和例题,再翻作业本看以前做过的题,还问你们班同学,改了又改。”我说:“很好,只有掌握了基本概念,往后学的内容里记住了公式和定理,答题能力就提高了。”我正要给她讲那几道错题,她说:“老师先别讲,我回去再做一遍,实在不会做,再问老师。”这是个有特点的孩子。她又问我:“老师,我能不能转到三班或四班?”“为啥?”我问。她爸爸告诉我:“她们班好几个同学把老师的卷抄走了,都说你岀的题看上去不难,一解答就得反复看书。孩子们挺感兴趣,想跟你学数学了。”
这是个大问题,容易引发许多不良反应。我不但不能答应,还要想办法制止!
我对他们说:“只要努力学习,在那个班都一样,只为学数学转班,会引起其他老师和学校的不满,对孩子不好,对我这个老师更不好。”父女俩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一听:“秀才哇,你还磨蹭啥了?咋还不过来?”是三蛋岗,我告诉他:“家里有客人,等一会儿过去。"他说:“你在家等着,我去接你。"我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没等我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老大遗憾地说:“原打算晚上请老师去我家坐一坐,看来老师忙了,明天有空儿吗?"我告诉他:“没多大事,是二蛋岗叫我喝酒了。明天上午给二蛋岗的孩子们讲题,下午准备回村里,过了十五一家人就都回来了。”老大说:“我把老师的电话记下,你下次回来后,咱俩好好呱啦呱啦。”他指了那包东西说:“没啥稀罕东西,这是我上午专门用卤汤煮出来的猪肘子,给老师下酒用。”他的举动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好说:“咱们打交道的日子还在后,你这样就多心了。”正说着,三蛋岗进来了,后面跟着偷铁的同学和二蛋岗的儿子。他说:“原来挺好找,也不远,我还怕找不到了。”
老大见有客人,站起来领上姑娘要走,我把两瓶酒和那包东西拿给他,要他带走,他不肯。三蛋岗撇着嘴:“识字人真麻烦,兄弟好心送来了,你就留下人家这片心意。依心不过,你以后给人家送些别的。”哼哼,他真不拿心。老大如释重负地说:“这位老哥说的对,咱们听他的好了。”说完,拉着姑娘走了。
三蛋岗瞭了瞭大门口,见客人走远了,愁眉苦脸地对我说:“一会儿吃饭时,你给我在二蛋岗面前好好美言几句,他晌午回家不跟我说话。要不是二嫂拦着,差点把我撵出来。后来给你打罢电话,才返过眉脸,跟我俩吃了顿饭,连酒也没让喝。”他还咂了咂嘴。“为啥?"我问。他说:“唉,不能怨人家,全是我的过(错)!”
给他俩一人点了支烟,把茶几上的酒和猪肘子放进厨房。沉默不语的偷铁同学开了口:“初四从你们家出来,我们五个人相跟上顺风风去了东村,那个村去大同下煤窑的人多,掏宝的场户开了三天了。我们拿的钱也不多,押的小,一黑夜赢了七百多块。初五早上,那三个同学回家喂牛饮羊,每人分走一百块,不耍了。我们两人回村里又凑了点钱,初五黑夜又去东村,我掏宝,三蛋坐宝,我们掏了几状子,赢了二千多块,放下了宝盒。别人又掏,我俩押的不大,不输不赢。天亮了,那几个窑黑子说,他们两黑夜连掏带押输了六千多,约定黑夜再耍。”
我给他们倒了杯水又递了支烟。 偷铁的同学又接起来说 :“初六早上,我俩回了咱们村,正好碰上二蛋大往羊群里撵羊,劈头盖脸把我们骂了一顿。我们两人一人分了一千三百块,不准备耍了。三蛋想跟你商量他两个儿子回咱们县城念书的事,不料你上山放羊了。我俩跟姐夫喝了点酒,睡了一天。初六黑章,村里有的人已经睡下了。那几个窑黑子找到我,还要耍了。说是从县城来了两个骑摩托的,拿了一万多块钱,要掏了,已经在咱们村老光棍家摆好了场户。邻村上下的,我们赢了人家的钱了,不好意思碰了他们。”三蛋岗接过话茬说:“该出事了,听说一万块了,我的屁股就像针扎一样,坐不住了。把咱们那三个同学吆喝上又扑去了。”偷铁的说:“开胡时一亮底,那有一万块了,看钱沓沓最多五、六千。我们有点后撤,那几个窑黑子说:‘耍哇,钱有的是,打塌他们,我们掏。’几个人也亮了大概七、八千,就这样我们又忍受不住押开了。先是小逗达,押的都不多,那两个城里人赢了几百块,有点不解恨,说是可以押通天注。三蛋押了两个三百三的独红,我跟着押了两把吃靠,窑黑子们又是板板杠,又是独独红,两状子没掏完,骑摩托的城里人打塌了。这两人要回城里取钱,窑黑子们不允许。押上摩托车,借给他们每人五百块,让他们继续耍。窑黑子们让我和三蛋掏,三蛋想掏了,他把身上的钱给了我,让我坐宝,我不情愿。咱们村的三个同学大概每人输赢几十块,觉得押我俩的宝没意思,推说有事要回家。我把他们三人送岀去,解了个手(下厕所),锁住大门,正要进家,忽然听到汽车声、摩托车声从东村方向进了咱们村。我感觉不好,把身上的钱填进柴禾垛,进家拉瞎灯,告诉他们抓赌的来了,不要说话。开始他们不信,还有人要岀去看一看,三蛋把掏宝的短棍棍和手绢填进炉子里烧了。不大一会儿听外面有人喊:‘这个院里有摩托车,估计就在这。’两个城里人开了堂地(外屋)门想跑,汽车灯、摩托车灯把院子照了个通亮,警察包围了院子,守住了窗口、门口,我们让人家捂住了。”
三蛋岗告诉我,警察打着手电进了家,拉着灯,命令他们抱住头蹲下,炕上的,地下的谁也不敢动。一个警察出示了警官证,告诉他们是县治安大队和乡派出所联合抓赌的,三蛋岗还嘴硬,不承认耍钱。警察训斥他们:已经瞅摸了好长时间了,今晚追到东村打听到来了这里。他们的一举一动治安大队都知道,特别是那两个城里人,已经在赌场被捉住好几次了。警察把住门,他们依次岀门,搜身,帽子、鞋袜、裤裆,里里外外全捏捉了一遍。他们十几个人站在院子里,警察又把老光棍家翻了个底朝天。养层(顶篷)上、炕席底、灶火门里、米面袋,柜子、水瓮、旮几旮旯搜了个净。
接着又把一个个叫进家里,审问了一遍,耍过几次、在哪里耍的、跟谁耍的。登记了姓名、住址、身份证号码(有的没有),按了手印,决定每人罚一千块。众人嚷嚷:钱都被没收了,拿啥交罚款?讨价还价了半天,改成每人罚五百块,两天内交到乡派出所,如果不交,就行政拘留五天。他们只好在处罚单上签了字。
天亮了,治安大队警察走了,把县城那两个骑摩托的也带走了,说是要拘留他们。派出所把邻近几个村十来个耍钱的都放了,让回去凑钱交罚款。派出所长骂了老光棍让一顿,给他留了一百块线,让他换一换炕上铺的席子、人造革和窗户上的烂玻璃。
派出所的警察也走了,偷铁的同学悄悄从柴禾垛取出钱。三蛋岗喜出望外,高兴的手舞足蹈,准备去喜梅姐家分钱。【未完待续】
我和二蛋岗【六】
我和二蛋岗【五】
我和二蛋岗【四】
我和二蛋岗【三】
我和二蛋岗【二】
我和二蛋岗【一】
我和二蛋岗【八】
我和二蛋岗【九】
我和二蛋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