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白酒啥时候在酒民心中占据了至尊地位?

茅台、五粮液、汾酒,这些大众耳熟能详的白酒品牌,如果在今人的宴席上摆个两瓶,自然能够增色不少。作为其所属品类的白酒,是从何时起有了这样尊崇的地位呢?

“白酒”一词的出现,当是较早的。在唐人诗句中,多有“白酒”的身影。如李白有“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清秋何以慰,白酒盈吾杯”等句。白居易有“酥暖薤白酒,乳和地黄粥”之句。入宋后,“白酒”一词也经常入诗词之中。苏轼有“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黄花白酒无人问,日暮归来洗靴袜”等句。辛弃疾有“黄鸡白酒,君去村社一番秋”,“拄杖东家分社肉,白酒床头初熟”等句。

今人颇有以唐人诗句中有“白酒”一语,力证白酒在唐代便已出现。但细观唐宋时期关于“白酒”的记载,多是强调其颜色之“白”,以与其他颜色相对照与区别,且常“黄鸡白酒”连用。以此证今人所言之白酒在唐时便有,字面上能使不少人相信,但却有违历史事实。若揆诸史实,或不难理解唐宋诗词中所言之“白酒”为何物也。据《乌青镇志》载“三白酒”云:“以白米、白面、白水成之,故有是名”。根据江浙一带的习称,所谓“老白酒”者,亦为以糯米酿制之酒类,如醴酪酒酿澄清者,非今人所谓之白酒也。

后人所言白酒,又有烧酒、火酒等称呼,似是宋元之后的习称。“烧酒”一语,在唐代诗句中也颇常见。如白居易有“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香”之句,唐末雍陶有“自到成都烧酒熟,不思身更入长安”等句。唐人李肇在《唐国史补》中列举当时之名酒,言及有“剑南之烧春”。因此种种记载,今亦有人判定白酒之源头,最晚在中唐以后。白酒品牌剑南春更是将其品牌历史和文化,将盛唐气象联系起来,重金着力打造。但在白居易的诗句中,其“烧酒”者,主要是强调色泽,或从字面上理解,较近香山所指也。元人郑光祖在杂剧《立成汤伊尹耕莘》中,有“近来口生都忘了,则记烧酒与黄酒”。由此确知,其所指之“烧酒”与“黄酒”,确实已经判然两物了。

是故李时珍《本草纲目》所载烧酒之起始,无论是否属实,元明已经十分普及,当是不易之论。在明末旅行家徐霞客的游记中,较为完整的保留了他在全国各地的饮食记录。从他饮酒的场合和种类可以推知,时“火酒”“烧酒”多是乡野百姓的饮用之物,士大夫之家的宴请仍然是以黄酒为主。士夫之所推崇者,仍仅限于黄酒,无论是“南酒”“北酒”,均属黄酒之类。

明代文学家袁宏道在其酒文化专著《觞政》中如此写道:“凡酒以色清味冽为圣,色如金而醇苦为贤,色黑味酸醨者为愚。以糯酿醉人者为君子,以腊酿醉者为中人,以巷醪烧酒醉人者为小人”。袁宏道认为,“巷醪烧酒”是小人,与“糯酿”(也就是黄酒)之君子相比,蒸馏酒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

及至清代,白酒业的发展更加快速。康乾时期,为了解决局部粮食短缺问题,清帝明令禁止踩曲酿制烧酒。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烧酒已经十分普及,但在酒评家看来,地位仍不太高。如乾隆时期的才子美食家袁枚,在其《随园食单》中言:“既吃烧酒,以狠为佳。汾酒乃烧酒之至狠者。余谓烧酒者,人中之光棍,县中之酷吏也。打擂台,非光棍不可;除盗贼,非酷吏不可;驱风寒、消积滞,非烧酒不可。”与其本家袁宏道相比,袁枚对烧酒的评价稍微高一些,但其以“光棍”“酷吏”喻烧酒,且文前加一“既”字,亦可见其对烧酒之看法也。且在《随园食单·茶酒单》中,其所列举之天下名酒,仍以黄酒为绝对多数。烧酒虽普及,但其地位仍有待提高也。

清末民初,消费已以白酒为大宗。根据当时政府的统计,1912年酒类产量18063500859斤(903万吨)。其中黄酒年产1753972153斤(约87.7万吨),占全国酒类总产量的10%;烧酒9206524007斤(460万吨),占总产量的51%;高粱酒6742702871斤(337万吨),占总产量的37%,其他酒类合计占总产量的2%。烧酒和高粱酒产量合计达到797万吨,占88%,在当时国人的酒类生产和消费格局中,蒸馏酒已占据绝对地位。

但在一般官方宴席和士大夫的品评中,还是以黄酒为尚。“绍兴师爷”或许是中国古代文化中的一个独特现象。但若从饮食文化的扩展和传播来看,绍兴师爷之功更不可没。江浙向来是人才鼎盛之地,其在全国各地为官者不少,且其师爷亦多为原乡之人。设想一下,主官和接待办主任都是江浙人,有何理由不在宴席布置中陈列绍兴酒。民国年间之山城重庆,都有按照绍兴黄酒酿造以满足在渝为官之江浙人的“允丰正”。且在黄酒酿造中,榨酒后的酒糟,或直接喂鱼养猪,或再行蒸酒。以此蒸出制成的白酒,在江浙人心中,自然难有较高的地位。

民国时期的一般酒店之中,售卖黄酒者和绍酒者,颇有高下之别。孔乙己哪怕是穿着长衫站着喝酒,那也是有座儿的地方。但售卖烧酒者,多不设坐,打个二两,喝了便走。据思想史家何兆武回忆,青年时代他家对面有个小商铺。经常有赶大车的人从乡间来,就在小商店的门前停下歇脚,一进门就掏出两个铜板,往柜台上一放,说:“掌柜的,来两口酒。”掌柜就用一个瓷杯倒上白酒递给他,并拿出一些花生放在他面前,客人就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喝酒。(何兆武《上学记》,P57)从这个小故事我们可以看出,白酒在当时,主要还是作为劳动人民的饮料。在街上更有很多售卖烧酒的挑子,在街头买酒喝的多是卖苦力的劳动者或是穷喝酒的:他们打二两酒,也不就菜,或是一口喝掉,或匀成几口,喝完放下酒盅,转身就走。(陈树林《老北京叫卖调》,P80)在南京,下层民众如车夫、乞丐、捡破烂的、修锅补碗之类,所喝者亦多烧酒(刘仰东《去趟民国》,P42)。如此种种,颇证明白酒之社会地位。

日本发动的侵华战争,彻底改变了中国白酒的身份属性。虽然在之前的高档宴席上,也偶尔见到白酒的身影,但还是以洋酒和黄酒为尚。但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东部黄酒产地几全行沦陷。日本奉行“以华制华”“以战养战”之策,对粮食等资源全行管制,江浙黄酒酿造业,大受影响。如浙江黄酒酿造,从清末民初以降,由原料工价上涨、政府税收沉重等原因,销路不畅,产量逐渐降低。到抗战胜利后,浙江黄酒酿造尚未能恢复到战前水平。如1947年仅产黄酒6850万斤,与1912年统计产量15亿斤相比,几近于无。

另一方面,大量政府机构和人口被压缩到西南一角。在四川、贵州等省区,各级政府多次颁行规章,禁止以粮谷等主粮酿酒,仅许以杂粮酿酒。黄酒的酿制,对原料要求较高,在粮食缺乏的情况下,黄酒酿造业的继续衰落,就是难以避免的了。

那时候,政府为了解决运输燃料缺乏问题,大力推行酒精代汽油,酒精工业取得一定程度的发展。但中国化学工业、酒精工业极为落后,采用现代化学方法生产的酒精难以满足需求。用烧酒再行提纯酒精,是当时普遍采用的一个方法。如此,烧酒酿制,虽有各地政府禁酿政策的限制,但若是以所酿烧酒供应酒精厂提纯酒精,便可以在粮食原料获取、运输乃至税收等方面获得颇多方便。是故在抗战期间,烧酒酿制较前为盛。

在此情况下,就酒类的“可及性”而言,人们自然很容易便能接触到烧酒,而黄酒反成了难得一见之物。供应的缺乏,导致人们消费风尚的变化,烧酒逐渐得到了一般饮酒者的认同。尤其是在国难当紧,供应匮乏的情形下,一般酒品都较难获得,自然难以向往常一样追求精致了。

新中国建立后,为了在节约粮食的同时保障酒类供应,高度白酒成了理想的供应品。同时,以政府名义进行的各级名酒评比,因着酿酒产业子行业结构以白酒为要,入选者也多是白酒。特别是五次国家名酒评比,更是奠定了茅台、汾酒、五粮液、泸州老窖、古井贡、西凤酒等白酒品牌的至尊地位。至今饮酒者,多以茅台、五粮液、汾酒等明白酒为尚,其地位之尊崇无以复加。而原曾风行大江南北的黄酒,反蜷缩为将这一地之区域酒类饮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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