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荣:有一种美妙的人生状态叫无梦无忧,做到一点才能抵达这种境界

一个人在睡觉时不做梦,醒来之后也没有愁苦,实在是令人羡慕的事。
——傅佩荣

“其寝不梦,其觉无忧。”这是庄子对快乐人生的描写。

一个人在睡觉时不做梦,醒来之后也没有愁苦,实在是令人羡慕的事。

但现实中,又有几个人可以达到“无梦与无忧”的境界?

如此美妙又难以达到的状态,确也值得我们好好思索一番。

1

重复的梦境

以梦来说,虽然看似幻觉,却充满暗示作用,如果不辨明它的含意,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希腊哲人苏格拉底被人诬告,判处死刑。

弟子们想尽办法劝他逃狱,却受到婉拒。他的理由之一是:

我们不知道死后的状态,但很可能那是一种“无梦的安眠”。

“无梦的安眠”是平常求之不得的,我们又何必害怕死亡?

弟子们无言以对。

如果我们达不到庄子的境界,也悟不透苏格拉底的幽默,就只好由梦中学习一点处世的智慧了。

多年以来,我常做一个内容相似的梦。

就是在准备移居或搬家时,总有一些精巧的饰物或用品无法带走。

行李容量有限,取舍之间十分为难要割舍什么?

奇怪的是,越是要“放下的”,越是萦怀于心;那些决定要带走的一大堆东西,反而显得模糊不清了。

梦中的惆怅心情,在睡醒之后转为茫然。

这种感觉促使我调整思绪,让我对“拥有”一事有了新的认识。

2

那些累赘之物

谈到“拥有”,马克思早就提出警告:

一个人“有”的越多,他就“是”的越少。

譬如,有钱人忙着维持资产或继续赚钱,他就没有时间与精力“做他自己”,过他真正本性所想要的生活。

当代存在主义进而指出:“拥有即是被拥有。”

譬如,我有一辆车,固然为我带来许多方便,但是相对的,这辆车也拥有我,使我必须为它烦恼伤神。

这样说来,我拥有的财物越多,我就越不自由。

老子说:“不贵难得之货,使民心不乱。”意即不去看重稀有之物,自然心平气和了。

何止是稀有之物,连日常生活中多余的摆饰,都可能扰乱我的心,难道不正说明问题所在吗?

毕卡索说:“艺术就是要剔除那些累赘之物。”这句话不仅适用于艺术,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剔除累赘”,内心才能豁然开朗。

3

与烦恼一起生活

再就“忧”来说:人只要活着,就不能免于“挂念”。

人间情感的本质正是挂念,也即是一切忧的来源。

宗教家说:“烦恼是智慧的开端。”

哲学家说:“学习与烦恼一起生活。”

具体的方法,则是学会“简单朴素过日子”。要做到这一点,则要设法分辨“需要、想要与重要”这三者的差异。

人的“需要”其实很有限,现代社会为人类生存提供了丰富资源,若想维持基本的生活,应该不是难事。

但是,“想要”的问题就复杂了,它牵涉个人的想象与欲望,并且受到社会风气的影响。

只要有人起哄、有人倡导,大家就误以为“想要”就是“需要”,然后群起效法。社会上大行其道的广告效应,就是证明。

人生在世,不能没有“想要”的东西,关键在于分辨它是否“重要”。

然而,“重要”有无客观的判断标准?

有人认为健康重要,于是参加健美活动或瘦身训练;

有人认为心灵重要,于是参加宗教修行或皈依大师;

其他可以列为重要的还有知识、爱情、权力、金钱、道德,等等。

如此一来,岂不是一团混战?

4

人生真正重要的东西

无法否认,“重要”确实有个人选择的余地,并且没有普遍认可的标准。

那么,我们不妨由“效果”来判断:

当一个人选择了重要之物后,他应该体会到生命内在的满足与满意。

因此,凡是使人不断向外追逐的(包括名利、大师、福报等),都不是真正重要之物。

依此衡量,人生真正重要的,在于自主与心安。

“自主”,是指自觉什么是该做的就去做,减少被动与勉强的成分。

换句话说,就是要由别人告诉我“你应该如何”,转变为我告诉自己“我应该如何”。

“心安”则是由于了解自己的一切遭遇都是自主选择的后果,因此无怨无悔,坦然面对。

睡觉时是否做梦,往往由潜意识操纵,不是我们所能安排或决定。

若是从梦中得到暗示,调整自己的生活态度,未必不是一件美事。

醒来之后能否无忧,就全在乎我们自己了。

如果简朴的观念可以帮助我们,在清醒的时候减少烦恼,那么也不失为一种智慧。

总之,无梦与无忧,都是须付出代价才能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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