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转滕小国
滕州西南七公里处,有滕国故城,去看看。
滕国故城位于姜屯镇滕城村,古梁水(今荆河)之阳,肥沃的滕西平原上。主要景观有文公楼、唐古槐、善国碑林什么的。文公楼是92年新盖的,说新盖不说重修,是因为过去也没有什么文公楼,原来那台子上是个真武庙,供奉真武荡魔大帝的,旁边有文昌阁、吕祖阁什么的,也就是说那地方历史上是个比较有名的道观。所以说台是灵台、台下的一个小池子是灵沼云云,皆穿凿附会罢了。门前两株古槐皆1000多岁,传为贞观年间道士(或僧人)所植。
善国碑林是从滕州各地收集的一些唐宋以来的古碑,内容驳杂,均与滕文公无啥关系,我也看不大懂。只有一通苏东坡《西园诗碑》,还能认个大概。想当年苏轼反对新法,得罪了王安石,被外放,先后任杭州市长(杭州通判,也可以说杭州副市长,其实权力比副市长大。如果说知州是书记的话,通判地位相当于市长)、密州书记,熙宁十年(1077年)四月调到徐州任书记,下区县检查工作,到了滕县。当年滕县县委书记是范纯粹,大名鼎鼎范仲淹的儿子,老四。苏轼对范仲淹很尊崇,与范仲淹的几个儿子都是铁哥们,所以到滕州专门为范书记写了篇《滕县公堂记》。当时滕县城里还有个叫时化基的,和苏轼同一年考中的进士,过去的同年也是很铁的,一种重要的攀附手段,所谓“同年之谊”。时家是名门望族,大戸人家,阔的很,家里有个又大又漂亮的园子。同年来了,得弄两场,喝完酒,苏轼就写了这首《滕县时同年西园》诗。不过看碑,不是老东西,新刻的。
滕国历史非常久远。公元前1122年,周武王在灭商之后,大封其宗亲及功臣为诸侯。其中叔绣(周文王姬昌第十四子)被封于滕,是为滕叔绣。周初分封71个诸侯国,其中姬姓53个,滕国是53个姬姓国之一。不过姬叔绣好象没大能力,封国很小,滕国绝长补短方五十里,相传三十一世,历时达七百余年之久。
滕国又小又弱,史书上很少提及,历代国君都默默无闻。只有这个滕文公,暴得大名,源于《孟子》中的一篇文章一一“滕文公(上、下)”。二千多年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孟子是亚圣,《孟子》是四书之一,世世代代所有读书人都必须烂熟于心。《孟子》一共七章,其中一章就是“滕文公”,可知滕文公名气之大了。
因为滕文公问政于孟子,孟子亲自指导滕文公治国理政,滕国一定治理的很好喽?历代儒士莫不以为如此。滕国被誉为“善国”,在八百诸侯并立、七雄称霸的境况下,不但没被大国吞并,反而“卓然于泗上十二诸侯之上”,这不能不说是一历史奇迹,创造了富民强国、自强自立的光辉范例。事实真的如此吗?
《孟子》滕文公上、下篇,尽管篇名叫滕文公,其实绝大部分内容与滕文公毫无关系,只有“滕文公上”开头三段与滕文公有关。第一段很短,就是先给滕文公洗脑,你啥都别想,信我的就成,“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意思是你听我讲话,要不听得晕头晕脑、糊里糊涂的,你就治不好国家!也就是咱们现在搞传销的一样,先忽悠。接着两段,孟子教了滕文公治国理政的两大“妙招”:三年之丧与井田制。
第二段,滕文公的爹死了,怎么发丧,滕文公派老师去邹城向孟子请教。孟子说:“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飦粥之食。。。三代共之”,就是天天穿着重孝服、喝着稀粥,为老爹服孝三年!回来一说要服孝三年,滕文公的亲朋好友、大小官员都反对,说守三年孝,你这不胡操嘛?!咱老辈的从没这么干过!滕文公一看都反对,心里也发慌,赶紧派人再去问孟子。孟子一听,气毁了,说:你别听他们胡吊扯!孔子都说了,君主死了,太子要把政务全都交给宰相,天天喝稀粥,脸要漆黑,天天哭!滕文公个傻冒就真听孟子的了。这就是孟子教给滕文公的第一招。
三年之丧,是儒家最为得意的一招。《论语·宪问篇》说:子张曰:《书》云,高宗凉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集解》引孔氏云: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也,三年丧毕,然后王自听政也。老子死了,君主要放弃政务三年!这国家还能稳定吗?!这不是操人是什么?!守孝三年,这混蛋举措,儒家不是说说,而是凭借“独尊儒术”,在中华大地整整实行两千年!历朝历代公务人员,父母去世都要放下工作,丁忧三年!这三年之丧,不仅害了滕文公,也害了中华民族两千年。
其实三年之丧,不仅道家、墨家、法家全反对,老百姓反对(孟子建议三年之丧,滕国官民一致反对),就连孔子的弟子也反对。孔子有个大弟子,十哲之一,叫宰我,就是孔子破口大骂“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的那位。宰我是我最喜欢的一位孔门弟子,整天把孔子气的乱蹦,据说宰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一说话,孔子就气得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所以就给他起个名叫宰我一一真的吗?呵呵,当然不是真的。《论语·阳货》篇中,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翻译成白话,就是宰我问孔子:“父母去世,子女守孝三年,期限太久了。君子三年不讲习礼仪,礼仪必然荒废败坏;三年不演奏音乐,音乐必然生疏忘记。旧谷子已吃完,新谷子已成熟,取火用的木料也都轮了一遍,守孝一周年就可以了。”孔子说:“(父母去世还不满三年)你便吃大米饭,穿锦绸缎,你心安吗?”(宰我)说:“(我)心安。”(孔子说:)“你心安,就这样做吧!君子居丧守孝,吃美味不觉香甜,听音乐不觉快乐,住好房子不觉安适,所以不那样做。如今你心安,就去做吧!”宰我出去后,孔子说:“这小子不道德啊!孩子生下三年之后,才能脱离父母的怀抱。为父母守孝三年是应该的。难道宰予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吗?”其实胡说八道的不是宰我,是孔丘。父母养育孩子,孩子照顾老人,都合情合理,可这和老人死后守孝多少年有狗屁关系?你守一百年有何用处?!
儒家为什么这么重视三年之丧?一是儒家本身就是红白喜事的大老执,本职工作,一干这事就上瘾。二是《论语·学而篇》说的很清楚: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在家听爹的,在国听王的,“天下子民”,皇帝是天下人的爹。所以只有孝爹,才能做顺民。
孟子教给滕文公的第二招,是实行井田制。孟子认真为滕文公谋划:“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其实孟子所说的这种井田制,可能历史上根本不存在,胡适、郭沫若、剪伯赞。。。等历史学家都否认这种井田制的存在。因为这种所谓井田制根本无法操作,完全属于傻子做梦。另一方面,这种井田制的实质是土地的“国有分配制”,把农人作为“佣人”綑缚起来。其实随着铁器、牛耕的广泛使用,先秦各国早就开始土地革命,承认私田,鼓励开荒,生产力迅速发展。只有孔孟腐儒还抱着古书做着井田制的春秋大梦。
滕文公问政孟子,得了孟子两招,效果如何呢?史书所谓滕国不但没被大国吞并,反而“卓然于泗上十二诸侯之上”,成为“善国”,完全是后代腐儒吹牛B,给孟子帖金。其实除了《孟子》一书,任何史书都没记载滕文公有什么善政,到是问政孟子后二十多年,延续700多年的滕国就彻底亡国了。估计要不听孟子的,也不会灭亡这么快。
用现在的话说,滕文公可让孟子给操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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