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冰随笔】父亲
父亲
父亲走了,走得很安详。
也许是离开父亲的时间太长,也许是挥之不去的童年的记忆,与父亲的关系一直不是非常亲密,除了每年像例行公事一样回去看他一两次,其他时间甚至少有书信和电话。
直到春节期间,接到小妹的电话,说父亲昏迷,正在抢救,心忽然揪了起来,意识到可能要永远失去父亲了。
很快,我的推测便成为事实。我久久地伏在地上,难以面对,我的家就这样没了?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对我非常严苛,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做,但好吃的东西总是留给弟弟妹妹们。我上中学的时候,想买一双袜子穿,父亲硬是把我从头数落到脚,多少次我曾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父亲亲生的。
父亲的脾气非常坏,动辄打骂,但从来没对弟弟妹妹们说过一句重话,我和母亲便成了他当然的出气筒。更要命的是,父亲好赌,为了赌,和母亲不知吵过多少次。
今年中元,妻买了纸箔,下楼为父亲烧纸,我伏在书桌,努力地回忆与父亲相处的那些日子,任凭泪水滚落在台板。
那年我七岁,父亲把生产队放猪的活揽了下来,我便成了当然的壮劳力。那是一个秋天,天气很冷,我和父亲把猪赶到村南一条河沟,父亲看我冷得发斗,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在我身上。他光着上体,一只手拿着鞭子赶猪,一只手护着我,边走边给我讲寒侯虫的故事。说有一种鸟叫寒侯虫,浑身没有毛,又很懒,不喜欢筑巢。每天晚上冻得发抖,就高声叫:明天起来垒窝,可是第二天太阳一出来,他就躲在墙脚晒太阳,并懒洋洋地说,得过且过,阳婆婆下躲过。终于,这只不求上进的鸟被冻死了。
这是我记忆中父亲给我讲过的唯一的故事。很奇怪,每当我在工作中遇到困难,想得过且过时,总能想起这个故事,于是就再也不敢偷懒了。
我在天津读中专时的第一个寒假,写了信给家里,告诉父母大概什么时间到家,等我快到家时,远远地看到,父亲一个人站在村口的护村坝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回来的方向。后来,乡亲们告诉我:这两天你大天天在村口侯着。
唉!这也许就是父亲爱我们的方式吧!
季节已是暮秋,也不知道父亲那边冷不?
【作者简介】韩益春:字喜冰,号韩大棒子,生于壬寅,内蒙古土左旗人。少时家贫,九岁方以半农半读,是时,读物甚少,偶获禁书《安娜卡列妮娜》《飞鸟集》等,视如稀珍,常挑灯于通宵。时可读之物,无非《毛词》、《毛选》耳,亦乐于诵读,虽数十年,焉能忘乎?辛酉年入天津建校,乙丑年进南京水泥院,好文,遂任编辑于《水泥工程》十数载,因疾离职。闲暇,与水泥届之文友常有来往,光前、佑鹤、贺林等书画名流皆为莫逆,亦与赵乃仁、王惠兴诸水泥前辈忘年。江宁景致,常邀好友一二,或饮茗畅谈,或论古讽今,或填词做对,久之,竟可获益,集诗文数十。近作有《老井》、《清明上坟图》、《天》、《酷夏》。近年,专研管道防磨、燃烧器之类,颇有心得,以为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