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山:一大把时间(组诗) | 风采
黄明山
作者简介
黄明山,湖北潜江人。中国作协会员,潜江市作协主席。千余件作品散见《当代》《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散文》《文艺报》等报刊。作品获中国人口文化奖、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小说选刊》全国小说笔会一等奖、《长江丛刊》年度诗歌奖等。散文、诗歌等选入中考试卷、高考真卷及中学语文阅读教材。著有诗集《立交桥》《钢琴与排箫》《约等于故乡》、散文集《寒冷的味道》《墨绿的地平线》等十余部。
一大把时间(组诗)
南橘北枳新编
在南方它是橘
一到北方它就成了枳了
也相隔不了几千里
有时仅只一米
同样的事物会有不同的脾气
见过许多分水岭、分水线
比如黄海渤海交汇时颜色的差别
那安静到死的激动
在痉挛着的脾气中合拢
我不是很南
做不了橘
我也不是很北
也做不了枳
但有一颗橘枳之心
那就做个揣满了相思的风信使吧
来来回回地跑呀跑
起早贪黑,跨越十万重山水
宁可无影无踪
寻找那个拍摄点
这张照片好看
记录下大千世界的小存在
为了找到那个拍摄点
我跋山涉水
驻足在被推翻再确定的角度
想象你在拐弯处举起手机
眯着眼睛的样子
比风景更好看
那些云彩里的事物
生长着故事的萌发圃与连接词
我要拍到一模一样的那张照片
摆着一副狼狈相
终于找到了那个点
不偏不倚
高扬的双手定格在相同的空间里
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少
宽度不够,用横拍
李白的老朋友
月亮是李白的老朋友
“对影成三人”
先来先到
我们不再去搅合了好不好
一千三百多年过去了
李白泥牛入海找长生不老药去了
月亮依然那么年轻
言语依然那么少
不过呀,什么东西都在变化
都什么年代了,我习惯把月亮想成是
监听器
或者摄像头
说它是探照灯也有道理
其实没什么好遮掩的
这流落人间的一五一十啊
破 晓
我现在才知道
破晓到底是怎样破的
早晨,天不会随随便便发亮
隐于林中的鸟
还在沉睡
鸡鸣虽有不可收拾的煽动性
但总是在此起彼伏中归于平静
拂晓还没做好被破坏的准备
这时,这时
早起的劳作者
小心翼翼中走神了器物的小碰撞
刹那间,梦想开花
或者梦境到了破裂的边缘
这时,这时
拂晓成了倚天的破竹
我指的是声音,尖锐的声音
我宁愿最后说到朝阳
朝阳新得都让人心疼了
正将破晓的人间
洒满永不雷同于昨日的光明
带码的人
我们都是带码的人
不是千里马
是号码
这些号码般般齐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身份证号码
手机号码、微信号码
健康码、行程码
摔一跤都忘不掉的银行卡密码
公开的信息,秘密的隐私
一二三四五
六七八九不离十
密码打开一道门
嘎的一声,见到的还是一些数码
没啥稀奇的
无论是区区小数
还是天文数字
一大把时间
大部分时间是被浪费掉的
睡掉的不算
吃掉的不算
剩下的还有一天的一半
大把大把的时间
捧在手心,一不小心就从指缝溜走了
曲指一握,竟有种子般摩擦的快感
一大把时间
一大把种子
那还不如像播种子那样种时间吧
如果是小麦
会长出馒头、面包、蛋糕和甜言蜜语
如果是芝麻
歪歪扭扭的风雨也能倒腾出一个
节节高的日子
想不起歌名的一首歌
念初中时
上课前经常唱的一首歌
曲子依然记得
还能浮现我的同桌在唱歌时
太阳穴青筋暴起的样子
都唱到深渊里去了,或者天边外
而我怎么也想不起
这首歌的歌名
甚至想不起一句哪怕半截歌词
旋律却越来越清晰
清晰得就像岁月的肋骨
我开始怀疑自己
一句歌词都记不住
当初这歌是怎么唱的
我进一步想
再好的词并不等于歌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关键词
就像迷途中找回我的少年
同时拽回那首忘了歌名的歌
抢救性采访
突然开始掂量
抢救性采访的真正含义
十多年前
也就十多年
时间真的就像时间
不拐一丁点儿弯
我写下他们的名字
比述说不远的过去更方便
李玉茹、孙道临、谢晋、张瑞芳
沈澧、刘厚生、田本相
钱谷融、朱琳、胡可、舒乙、石曼
等等等等,五十多人吧
我采访他们
用了两年时间
其实真正的有效时间不足一百天
我一路辗转
我深知这样的采访经历不会太多
我有我的精打细算
我拼命想拽住他们的音容笑貌
用的是,曹禺这根线
一粒尘埃
我们没有俯下身
却习惯性地说到一粒尘埃
来证明一切都明了了
可能吗?那些都是显微镜干的活计
我们还没那个本事
而绝大绝大绝大多数的时候
我们不会把显微镜像手机一样
携带在身边
戴着口罩吵架
相比新冠病毒
德尔塔病毒传播力更强
这不,两邻居吵架
十来分钟就传染
一个细节千万不要忽视掉
那就是,吵架时全程未戴口罩
这就是说
吵架也要戴口罩
而吵架通常是要拉开架势的
怒火中烧,天地不饶
或者说,戴着口罩吵架可操作性不强
戴着口罩吵架,吵得起来吗?
还是算了吧
都啥时候了,就别吵了
文 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