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泽富
正午之后,有些暗淡的时光,预示着老天要下雨。阴沉的天空之城,少了许多和煦的样子,也就少了许多游人。一座座石头雕塑掩映在青青柳色里,不知它们是否都被染上一种“凄怆”离别的心情。从眼前一直到神道的尽头,仅看见几个游人的影子在晃动。所谓的三月,却多了一些西风残照与尘绝音逝的情景,被一一呈现在眼前的汉家陵阙,以及那个叫帝陵的地方,又被一片翠绿与红墙紧紧包围,它虽没凸显出往日的威严,却依然不失皇家陵园的弘大气势。宽阔大道两旁的垂柳正吐露新芽,那条新建的神道仿佛是要告诉人们什么,那些石刻造像,荟萃天下帝王陵寝前的相似或不相似之间的一个模式,以及他们曾经的不可一世。看那石像,像谁又不是谁,展翅的鸵鸟,早已驮走帝王曾经的丰功伟绩。凶猛的石狮,吼叫的那一声,在曾经的河西河东回荡,还让它的声音响彻神州大地。乖巧的石羊,预示皇亲一脉相承于刘秀的从前,并非放羊出生。又或许它在向人们昭示其帝王亲民或爱民的另一面:“靠近皇陵大门的鹅卵石路/顶得双脚青疼/枕河蹬山的汉光武帝/已无力关心谁的痛痒/”。那文臣塑像雕工细致,线条流畅,形象逼真。从另一侧面,体现出它深厚的文化积淀和中原古风。武将雕像,也做得相当儒雅,我只能从它生命的石头内核,去想象那句:“武将不惜命,天下当太平”的名言。土红色的墙,琉璃瓦八字拱门,在苍劲翠柏掩隐下显得异常肃穆。入得门来:“那些压在他身上的一大片柏树/层层叠加一块块石碑/是他还能指点的唯一江山/几滴雨洗不掉各自的心思/一丝丝风/刮不走尘埃里的阴魂/上前问询走来的几个布衣/与我一样/都不是做布艺的……”一尊东汉石辟邪,首先进入眼帘,该辟邪系青石雕制而成,之后我去过洛阳博物馆,问询管理工作人员,镇馆之宝有何物,那管员回答我说:大型的“东汉石辟邪”石刻雕像。而此刻这里的这个雕像,它雕刻笔法上的细腻具象与写实、粗犷抽象与夸张并用,其雕刻艺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是汉代石辟邪。汉光武帝陵前的这座石辟邪雕像,犹如一个帝王的灵魂。或许这就是大量辟邪兽,存在于汉代墓葬中的原因所在。在我眼里,或许就是一座麒麟而已,它的样子毫无乖巧之容颜,反倒是在它的威猛与雄壮里,还有一种被后人景仰的高度。这个神兽从不会被人们忘记它应该存在的位置与价值:“无论流了多少血淌了多少汗/哪个王朝/都逃不脱被更迭的命运/杵在这里/我不敢说它是无家可归/它辟邪或避嫌/避不开一个噩梦紧跟随//麻木被修炼到极致/会涌出众多麻烦/气若游丝的/只好将自己的身体点燃.”在进门之后的左边不远处,有几座石碑,其中一座石碑立于明弘治年间,碑上有一奇洞,有游客说将耳朵贴近洞口,能清晰听到黄河滔滔流水声。我也好奇地把耳朵贴近洞口,在阴森森陵园,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传来,是风声还是翠柏的阵阵风涛怒吼声,已很难分清,至少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回音。其实我更想听见那些久远的厮杀声以及鼓角争鸣,还有那些月黑风高又及马蹄声碎里的火光冲天:“瞅瞅这株柏摸摸那棵树/一尊石辟邪造像/避不了圣殿的一次次倾斜/罩不住/该活即活该死即逝的灵魂//贴近一块石碑的孔洞/想倾听黄河涛声/回音里/仅有几丝细微的喘息声和几粒鸟鸣/鏖战昆阳的腥风血雨/早已变了颜色/——枕河蹬山/是那汉光武帝永恒的姿势。”如果涛声能引入人的一次逃生或避开一次劫难,所谓命运之时节,或许会有声如丝弦一样的越来越细,它震撼的声音是否又会愈来愈博。那遥远的浪花,像月光下的白刃,在一次次的切割征战的硝烟,那些活下来的将士,又有几多承受过帝王的浩荡皇恩。无法回应又无应答的他与他们。被几经折磨之后,必将命悬一线。喧上大殿,那些被融化了的缥缈躯体,像从未出现在尘世。枉然追溯,前生的誓言,一些化为泥土,一些化为荒塚。任你如何回忆,那石碑之上的孔洞,仿佛一口瓮,在请君进入。抚摸一下又一下,耳朵使劲靠拢又贴近,那些传说中的声音始终未出现,或许是我的不得要领,或许时间久远,让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轻轻吹了一下孔洞的洞口,没有青烟也无月光那样的清辉。或许此刻的鸟鸣,早已将笙歌或琴瑟的东西化成灰。它的孔洞,预示一个遥远的黄河源。一片旌旗,仿佛一群呐喊的舞狮人,为着胜利,他们高举起旗帜。大风,浊浪,以及滚烫的壶口瀑布。天上来的水,必定会是天上来的人,说出能让对手一泻千里,溃不成军的话。柏树的身段我看见了。圆柱或典型的树状,楼阁或有的近似三角形屋顶、长廊里手持兵器站立的将军雕像,吐出的箭雨,遮蔽一簇簇盛开的桃花。几个游人围着那个有孔洞的石碑,左摸摸,右瞧瞧,不忍离去。我在一边也看了许久,想象那石碑,或许就是汉光武帝的一次黄河波纹里的假寐,他的心思被泛起一粒梦呓。那涛声,却不能在我怀里颤抖。我无法将它紧紧抱住,犹如这个季节的草,不在黄里,却在皇陵里,它们的一致,是在等待被大地收藏。暗淡的天空,仿佛暗淡了早已远去的刀光剑影。眼前那一大片翠绿古柏和一些杂乱的荒草,又仿佛一个个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鲜活面容。那些古柏树,有着各种各样的独特枝杆与姿势。比如那一株株很有名的“鹿回头”、“开胸见佛”和“巨龙盘柏”等等。漫步在林荫道上,似乎有一种仙境的感觉。停停走走,又驻足良久,几声鸟鸣,似我体内一颗跳动的心。那个离我二千年的东汉王朝,仿佛是在一个十分久远的洪荒时代,那一丝丝冷风从耳边吹过,恍惚遥遥听见那个大帝或那个神,在对应一个命运的牵引。石板路的两边,柏树有了一种幽深的境界。看那高高的土丘,树木葱郁,大有一种天地之间即相连又相互阻隔的意味。那涌动的荒草或树木是由一根根与一棵棵组成的。其实,人也如荒草一样,当我们幻为泥土,说不定还不如它们其中的某一棵草或某一株树。此刻的我,只想在这里说说糊话,眨眨眼睛,还瞎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诗经或与唐诗宋词有关的篇章。春的对立者,想有一次对于天空澄明的讴歌。陵园里,那些柏树是命运的灯塔,舒缓的节奏在时间的内核闪动。想象他的黄袍加身,在大殿之上流淌出的庄严与静穆,他已不在手提长剑的姿势,而让青筋虬曲。凝结的烽烟早已远去,更远的,早已散去,留下的,仅仅是淡淡香馨。不到河滩,不可触摸黄河水,不登高,何能眺望大海。当那岁月的陡峭,被化作一种知姿势,幻影的背后,都是一个个脚印。细若游丝的毛毛雨,时下时停。天上没有云彩,只是一层阴暗。点点阳光从一些云的缝隙里透下来,照着早些时候,我走过的石板路和路边的草地。这个时候的我,想知道有谁正在那些云彩的上面,向下打望。或许那些鸟儿知道他在上面看到了云下的繁茂大地,与蔚蓝天空一样的好看。陵园内宁静得如一汪水,那些柏树,多么神奇而又葱郁清澈。毛毛雨逐渐小了,又逐渐稀疏,之后彻底的停了。那陵园柏树,有的巨大有中空的,有点依然繁茂着,那些树木温暖的洞穴,或许是鸟巢的好去处。我猜想汉家陵阙的火焰,犹如这一大片翠绿的柏,在成就一座丰碑,又及一堆白骨之前,一个伟岸帝王的忧郁,或许是他另一面的阳刚之美。另据资料介绍:从远处看刘秀墓,整个一幅汉皇仰卧图,只是我站得不高,或站的位置不对,不知从何处去感受,这样一幅气势磅礴的画卷。
作者简介
重庆作家协会会员、重庆美术家协会会员。毕业于重庆市某高校美术系, 有作品入选《中国诗典》和《中国诗歌选萃》。作品散见:《绿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红岩》《青海湖》《草地》《上海诗人》《散文诗世界》《散文诗》等报刊杂志。已出版著作《向往高原》《栀子雪》《画外之音》《物象之语》和《屐旅者》其中《向往高原》获96四川省“五一”文学奖。另有中篇小说和散文获奖。另有中篇小说、散文获奖。主编《奔流文丛》《琥珀文丛》《诗潮流文丛》等各种文学作品集数十部。目前为《新诗》诗刊编辑、《诗潮流文学论坛》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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