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作者 | 赵丫:一纸信笺寄情思
九月九 · 重阳节
文:赵丫 / 图:堆糖
九九:
我选了好多开头的方式,都觉得不妥,写了删,删了写,这么多年了一直不知道用什么称呼来给你写信,只是每年的九九重阳节,心里会有一股不知道什么流动的情感,让我情不自禁动笔,和你说说话聊聊天,尽管我知道你不会看到,因为我不知道信寄到哪里,天涯里有没有你的身影,海角里有没有你的方寸之地。
九九重阳,是我们共同的生日,我的家在村子西头,你家在村子东头,我只是先一步来到尘世,娘抱我玩耍,你娘也来,盘论在一起,我占据了姐的位置,太像奶奶给我们讲的笑话里的三个人,奶奶说:有一个和尚,一个打渔翁,一个帝王,坐在同一条船上,说起话来都是同一天生日,和尚说:“同一天生日却不同命,同属却是三种人生,正是抬头王侯低头僧,中间出来个打渔翁啊!”奶奶解释说,公鸡打鸣时,使劲抬头时候出生的是皇帝,低头时候出生的是一个僧人,脖子弯曲时出生的成了打渔翁,虽有宿命论的成分,但也不无道理。娘说,那时候没有钟,估计我出生在八九点钟,说你出生在夜晚的八九点,我们同一年走进学校,我精灵古怪,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而你却总是垫底,你来我家写作业,娘总是让我好好教教你,你认真学习的样子,我总是拿来当笑料揶揄你,你不敢正眼看我,总是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我,每一次我也会居高临下地“可怜”你一回,认认真真地教你。记得有一次你考试进了前五名,你兴奋得一路小跑来告诉我,你娘也说都是我的功劳,小小的我在夸奖的旋风里飘来飘去。神乎其神,我们站在一起,你整整比我高出一头了,我却还原地踏步,矮墩胖,每次比个时,都喝令你蹲下一点,你顺从地和我一样高,我才笑着饶过你。就这样我们磕磕绊绊地上了初中。学校离家有四五里地,娘说我个子矮小,嘱咐你早晚和我一起走。每天早上,你都等在我家大门口,晚上你送我走进家的大门。我的个子依然只到你的肩头,只是学习上我依然稳坐第一把交椅,你在中等时上时下,但我知道私底下你很努力很努力,上天赋予人的天赋不同吧!尽管我像假小子一样,上房揭瓦,上树跳河,童年里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玩,但在学习上我占尽了风头,是人人皆夸的神童,语文老师几乎把我的作文每次都当范文在全班来读。
初二的某一天,老师让担任学习委员的我早晨自习时考同学解词和学过的数学公式。考到你的时候,你说,明天我不来了,你别考我了。你早就说不愿意念书了,太累了,我当你是搪塞我的,我没有硬逼你,可第二天你真的没有来。晚上放学我直接去了你家,你憨憨地对我笑,我却哇地一声哭起来,你慌了,你爹娘出来以为你欺负了我。你说学校放了几天假,爹娘信以为真,我边哭边数落你,你爹拿起赶牛的鞭子,你吓得撒腿就跑,喊着,我明天就去上学。你娘拦下你爹,然后替我擦去眼泪,给我捧了一捧炒黄豆。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去上学,我很害怕,一种失魂落魄的落寞感充斥着我的心,那种朦朦胧胧的失落感交叉着在脑子里碰撞。你娘送我出来,我一个人低着头慢慢地往家走,不知道啥时候你站在我面前,你说,明天我一定去上学。我破涕为笑,和你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后来我们一起考入同一所高中,高考完,我们一起去村东小河边,我突然想起来初二那次不上学的事,问你后来怎么又那么快改变主意,而且学习也一路飙升,你还是憨憨地笑,说,你一哭太丑了,我舍不得你哭。我捶打你的背,可能是从小习惯了欺负你,你总是被动地接受。
五分之差你落榜了。我虽然被录取,母亲却病了。给母亲治好病后,本就捉襟见肘的家里已是债台高筑,我撕碎了录取通知书,故作轻松地告诉你,我和你一样落榜了。暗夜里蒙在被子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也许这就是奶奶所说的命吧。妈妈体质弱,弟妹还小,父亲不在家,顶起这个家是我的责任,谁让我是长姐呢。
春种秋收,我学会了犁地,学会了赶毛驴车,去山里打草,搂毛柴,捡牛粪,农家里的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我成了街坊邻居嘴里的邻家女孩。
我家驴车车带漏气了,我粘了一回又一回,总是粘不好,你赶过来替我粘好,不知道你使的什么魔法,车带再也不漏气了。你还是憨憨地笑,不过几年,眼神里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那时我们都很傻,很天真,清纯得没有杂质。我依然是姐,你依然是弟,我从没有想过其他,只是傻傻地感激着你所有的好。
九九,如果岁月一直静好,该是人间最美的事情吧,可人生总是充满意外。那个落叶飘零的晚秋,大你七岁的大哥在白灰窑烧白灰时掉进烧着的窖里,刹那化为灰烬。比大哥大三岁的嫂子昏厥数次,小侄女凄惨的哭声撕心裂肺,娘抱着大哥的相片夜夜失眠,泣语声声,爹一夜白头,一遍遍重复喊着大哥的乳名,愁云惨雾笼罩在家的天空。
生命是何等的无常啊,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谁也不知道哪一次回眸、哪一句话就是永别。
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滴水成冰的三九天,你和你的大嫂成了一家人。你曾以绝食抗议,你娘以死相逼,老爹长跪不起,小侄女嘶哑着嗓音地扑在你怀里要爸爸,嫂子痴痴傻傻,你痛哭一场,屈服于亲情的绑架。
临近过年,我们在小河边见了最后一面。你说,以前的九九已经死了,现在的九九如同行尸走肉。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安慰你,我的心揪在一起,痛。我蹲在地上,压抑地哭,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深情厚谊,还是青春懵懂萌动的爱?都随着那个自以为是的永远,脆弱得不堪一击。
以为可以来日方长的来来往往,在意外面前,也会戛然而止。
开春,我毅然远走他乡嫁作他人妇,你的信息时有时无,最后一次听到你的消息,说你得了精神分裂症,一个夏日的午后,你无了踪影,此后再没有了你的消息。
九九,二十多年了,不知道你身在何处?是否还在人世?每一个九九重阳节,都会想起你,想起我们的点点滴滴,想起你憨憨的笑,时光一点一点地逝去,走过了太多弯路,经历了太多的世事变故,才感悟到,人生去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九九,又一个重阳节,又一个我们共同的生日,如果能让我们重新选择,我相信你会和我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我们从前的日子,好好珍惜!
有一种深爱叫做不联系,有一种思念叫做不打扰。愿你余生安好!
2020年九九重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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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丫:尘埃里的野草,梦想哪一天长出翅膀,能自由自在地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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