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宇：在沛县找寻汉高祖的足迹

2021年的“十一”国庆节假期如期而至，刚刚过去的九月“淫雨霏霏，连月不开”了好久，总算是迎来了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时节。好不容易有了假期，又迎来了好天气，我和家人便计划着外出旅行。

由于家里孩子还只有一岁四个月大，没法带着她去很远的地方，于是我们便计划着去几个可以当天往返的地方去看看。看了一下地图以后，我们把国庆节假期游玩的第一站定在了与济宁市毗邻的沛县。虽说这个县城距离济宁市算不上远，但去那里已经算得上是出省了——它处于江苏省的最北端，是山东、江苏、安徽三省的交界处。这个县城不算大，然而在中国历史上它是赫赫有名的：汉代开国皇帝刘邦就在这里做过泗水亭长，南朝宋的开国皇帝刘裕也是古徐州人，还有南唐后主李煜亦出生于此，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祖籍也是沛县。由此，沛县赢得了“千古龙飞地”的美誉，我们决计到这里参观一下。

10月1日一大早，我们便驱车上路了。由于今天很多人选择了外出旅行或返乡，造成了高速公路有一些拥堵，我们便走的是沿南阳湖-昭阳湖西岸修建的滨湖大道。我妻子在鱼台工作，滨湖大道是她每天必经的上班之路，今天这条路上车辆并不算多。很快我们的车便过了鱼台县，滨湖的道路至此一下子变狭窄了很多。接下来我们还路过了一些沿湖的水利工程，看到由于前段时间一直的降雨，无论是河流还是湖泊水位均上涨了不少。又沿着一条江苏省的省道前行了二十多分钟后，我们到达了沛县的县城。

沛县街景

沛县有人口129万人，算得上是规模较大的县城了。县城里有比较多的高层建筑，在节日来临之际也显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在这里我们首先来到的是泗水亭。秦朝时在基层设置了名为“亭”的机构，用以维持地方治安、传递朝廷文书等。当年的沛县曾设立了泗水亭。刘邦到了壮年，经地方上乡绅的推举，在泗水亭做了一名亭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试职，后来被任命为亭长。我们来到的时候，刘邦曾经任职的泗水亭正在整修，没有入内进行参观。

看着我们准备下一步参观的汉高祖原庙距离这里算不上远，我们便步行前往汉高祖原庙进行参观。

汉高祖原庙坐落在沛县县城最为繁华的一条主干道上。它的大门非常具有特色，模仿了汉朝的宫殿建筑。汉孝惠帝元年（公元前194年），刘氏封国皆建汉高祖原庙。孝惠帝五年，以高祖曾任职于泗水亭，故于泗水亭旁建汉高祖原庙。宋之后一度毁于战火之中。现在我们所见的汉高祖原庙是1996年沛县进行重建的。庙门额为当代著名书法家赵朴初题写，大殿“乐沛殿”为徐州书法协会主席王冰石题写。大殿的正中央塑的是汉高祖刘邦的鎏金坐像，两侧有西汉和东汉的二十四位皇帝的画像。汉高祖原庙的院子中栽种着青松翠柏，并树立着新刻的唐代著名文学家柳宗元所撰《高祖原庙碑铭》碑。柳宗元在这篇一千多字的文章中歌颂了汉高祖刘邦创建汉朝的光辉业绩。

进入大殿，面对着这位开创了汉朝的帝王，作为一名历史学的研究者不由地感慨万千。还记得上中学的时候学到一篇文言文《鸿门宴》，它节选于“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刘邦便是那篇课文的主人公。在讲完了文章的意思之后，语文老师让我们讨论一下对文章中人物的理解和认识。作为当时年级语文与历史两科的状元，自然语文老师是比较期待我的发言的。我当时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好恶来——喜爱相遇而厌恶刘邦。在当时的我看来，虽说刘邦是最后的胜利者，但他的胜利是在撕毁和约、背信弃义的基础上取得的，且此人为人龌蹉、为事下作，实为本人所不齿。当时的我讲得头头是道、慷慨激昂，赢得了班里面很多同学的赞许与肯定。

汉高祖原庙中的刘邦像

然而，经历了人生中的起起落落、沉沉浮浮之后，再看自己当年的想法确实是幼稚得多了。楚汉之争那段历史虽说短暂，但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异彩纷呈，有许多远比刘邦更有能力、魅力和魄力的英雄曾经活跃于历史舞台上，然而最后的胜利者不是别人而是他，其原因值得引人深思。有一位政论家曾论定道：“若以政治决策的视野来看，刘邦则无疑是中国历史上已知的政客中，最杰出的一个。这种评价并非源于刘邦本身的才能，而是因为他永远实事求是的态度——即，这个人永远基于现实需要采取政策，其思维绝不被虚荣、情感和观念所劫持。”“所以，对于楚汉英豪的结局，后人不必心怀怨愤。霸王应该属于勇猛的项羽，军神必然归于无双的韩信，而最终的帝王只可能属于刘邦。因为，这位开国帝王从不因好恶爱恨行事，作为绝对实事求是的纯粹政客，他实际上为后来者塑造了一个无情的典范。即，在以后的斗争中，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仅仅取决于谁更像刘邦。”也正是由于此，这样一个毫无情感、只知利益的胜利者也很难让人说得上是喜爱。政治可以将一个本来具有七情六欲、食人间烟火的人最终磨炼得如此之残酷，着实让我这位历史的研究者也在汉高祖刘邦像前感慨万千。

参观完了汉高祖原庙后，下一步我们参观的地方是歌风台与汉城公园。这三处景点距离都很近，我们都是步行前往的。歌风台就矗立在汉高祖原庙的东侧，是一座有五层楼高的高台。它见证了汉开国初年汉高祖刘邦衣锦还乡的历史一幕。

公元前196年，汉高祖刘邦平定叛乱的淮南王英布，荣归故里，置酒沛宫，邀家乡父老欢宴，把酒话旧。这位马上归来的开国皇帝、布衣英雄酒酣兴起，击筑高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邦“歌毕泣数行下”。一百二十名少年和而歌之，群情为之激昂，这就是文学史上著名的《大风歌》。这首诗歌虽然只有三句，却字字金石、掷地有声。其奋发有为之志，悲壮豪放；建功立业之心，气势磅礴；安邦忧国之志，凝重深切。可谓壮怀激烈，感人肺腑！

沛县汉城公园

之后我们参观的汉城公园占地34公顷，周边歌风台、汉高祖原庙、汉街、沛公大酒店、汉城公园等一大批仿汉建筑与之遥相对应、蔚为壮观。它是一座集古典建筑精华与现代造园艺术为一体的综合性公园。公园中有壁画展示着汉高祖刘邦的生平事迹。作为汉高祖刘邦的发迹之地，除了正史中所记载的以外，还流传着不少关于刘邦的传说，其中有一则还被东晋人王嘉记录在了《拾遗记》中：汉太上皇刘邦的父亲贫贱之时，佩带着一把刀，长三尺，刀上有铭文，这些铭文难以识别，猜测可能是殷高宗武丁讨伐鬼方时铸造的。他曾到沛县附近的山地游玩，当时他寄居的深谷中有一个人在冶炼金属。太上皇在工匠旁休息，问他：“这是铸造什么器物？”工匠笑着回答说：“这是在给天子铸剑，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太上皇认为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对工匠的话没有怀疑。铸剑的工匠说：“现在我铸造的这把铁剑就是把它放到磨刀石上磨，也难得锋利，如果能得到您腰间的这把佩刀，放到铁水中一起冶炼，就能铸成神剑，可以用它平定天下，天上的星神也会下凡协助治理国家，还将彻底消灭项羽、陈胜、胡亥。如今木德已衰亡，火德将兴盛，这是不同寻常的征兆。”太上皇说：“我的这把佩刀叫作匕首，它的锋利无与伦比，在水里能够砍断蛟龙，在陆地上可以斩杀虎、犀，各种鬼怪都不敢靠近它；用它来砍削玉石、雕刻金属，刀刃也不会卷。”工匠说：“如果得不到您的这把匕首融化后铸造刀剑，即使有欧冶那样精湛的铸剑技艺，用越地的磨刀石来打磨剑刃，终究还是一件凡庸之器。”

太上皇就从腰间解下佩刀投到熔炉中。不久烟气缭绕，火光冲天，太阳也因此变得昏暗无光。等到宝剑铸成以后，他们宰杀猪、牛、羊作为祭品，并在宝剑上涂上三牲的血向神灵祭祝。铸剑的工匠问太上皇是什么时候得到这把匕首的。太上皇说：“秦昭王时期，有一天我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位乡野平民，他在田间小路上交给我的，说是殷商时期的灵异之物，世代相传，上面还刻有古字，记载了佩刀铸造的年月。”等到剑铸成后，工人仔细观察，发现佩刀上的铭文还在，正好契合太上皇此前的说法。铸剑的工人就把这把剑交给了太上皇。后来太上皇把宝剑赐给了汉高祖刘邦，刘邦长年佩带着这把宝剑，用它歼灭了项羽、陈胜和胡亥。等到天下一统之后，吕后便把这把剑珍藏在了宝库中。守护宝库的人经常看到白色的云气漂浮在宝库外面，形似龙蛇。

这则传说给刘邦的横空出世和最终胜利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可能很多人也解释不清楚刘邦作为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人，为什么最终可以得到天下并开创了四百多年的王朝，于是便将它归于一些神秘与未知的力量。

参观完汉城公园之后，时间也到了中午时分。沛县的名吃是狗肉。在我们济宁市便有不少卖狗肉的挂着“沛县狗肉”的牌子。沛县狗肉又名鼋汁狗肉。它的烹制技艺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也是与汉高祖刘邦有着不解之缘。刘邦在沛县任亭长时与在这里屠狗的樊哙交深。刘邦便在樊哙这里经常食狗肉不付分文，日子久了樊哙十分恼怒。为躲避刘邦，樊哙将肉摊迁至湖东。刘邦闻讯赶去，遇湖受阻。正苦于无钱乘舟，忽然湖中游来一只大鼋，驮刘邦游过湖去。刘邦找到樊哙，樊哙正愁狗肉无人问津，刘邦抓住狗肉就吃。经刘邦一吃，人们遂竞相购食。其后，刘邦常乘鼋过湖吃狗肉，樊哙恼怒杀鼋，将鼋与狗肉同煮，不料狗肉更香，很快便售完。从此樊哙都用鼋汁煮狗肉，“鼋汁狗肉”的名字便是这么来的。刘邦作泗水亭长后，得知樊哙杀了老鼋，非常气愤，将樊哙切狗肉之刀全部收走，且令他今后不准用刀。樊哙无奈，只好把狗肉用手撕碎出售，故“沛县狗肉不用刀”的吃法千古流传。

我们在沛县汽车站附近的小店里买了一些狗肉，在当地一所饭店里用了午餐。沛县狗肉之美味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