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慕宗彦||暖心(散文)
暖心
作者:慕宗彦
主编:非 鱼
(一)
这是一个三十多年前的故事了。
在一个破旧的、低矮的、点着微弱煤油灯光的小屋里,一个年青人正在收拾着行包,准备一次远航。坐在一旁的母亲象个陪衬在一旁观着、叹息着:
“你一次也没去,大老远的,妈妈不放心。”
没有回答。
“要不,让哥哥回来带你去?”
也没有回答。
“我明个叫人给他写信,让他回来带你。”
“您烦不烦,你去信回信往返没有二十多天得不到消息,等得起吗?再说,他会听你的吗?”几乎在怒吼。
“他敢不听话?”母亲也吼了一句,接着又轻轻地说:“听话!”
“我能行,儿子丢不了。”语句缓和可语音是生硬的。生拉硬拽竟将个老妈推到炕上。
他哪里明白,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这个青年人就是我。
年轻的朋友们,你们必须学会勇敢地闯一闯,否则有时老人给你们的却是一份负能量。然而,他们的苦口婆心,其心肠是善良的。——还是让我直入正题最好。
辗转反侧,几经周折,根据哥哥给的路线,很顺利就到了。哥哥是几年前随嫂子迁户到此的。说到嫂子这里还有个小故事呢。
嫂子和哥哥是经人介绍相识的。相识后,俩人开始鸿雁传书,传递感情。那时正赶上嫂嫂居住在唐山,那里发生过大地震。我记得哥哥给嫂子的信中有很精彩的一句话值得赞扬,告诉嫂子:宁可千日不震,不可一日不防。我们都感动了,嫂子看了可想而知。于是他们在北方结了婚。婚后,嫂子发现北方并没南方发展得好,就毅然要哥哥随其去南方发展。结婚未足一年就要走,家里人很不放心。生怕连理分枝,可哥哥态度坚定,愿与夫人比翼齐飞。
可喜的是,去了后哥嫂除了有了宝宝,日子过得还算安逸呢。而老家则苦不堪言,为了谋生,所以有了开头一段。
那个时代,除了通话不便外,车子更不多见。哥哥以一辆自行车接我到家。兄弟相见,感触颇多。几行泪水咽到肚里这算倾吐了彼此分别多年的全部情怀。
“爸、妈安好?”哥哥问。
“还好。”回答。
熬过辛苦往事的人,往往语言是不多的。想问又说不出口是那时的特有方式。
一入家门,胖乎乎的小侄子儿,乍着小手等待父亲的拥抱。叔叔倒抢先拾起孩子,狠狠地亲了一口。小侄子受到惊吓一泡尿尿洒在身上成为彼此最好的见面礼。
嫂子很快从我手中接过儿子说:"让叔叔歇歇。"也是对我很暖心的答话。
没有多余的菜谱,没有格外的音符,很快成为家庭一员。
这是我最暖心的享受。
在哥哥家歇上两天,哥哥送我到离他家百里之遥的地方去打工。哥哥用单车接我,也用单车送我,其辛苦之状让弟弟偷偷落下心酸之泪。而心里却暖暖的。
转眼接近年底,打工期已满。
要回老家了,说不定啥时再来。这边还有个叔伯姐姐在,比哥哥晚到一年。下嫁到距哥哥家十里之遥。我决定要去看看她。
自已的姐姐,别人家的人。我叫哥哥稍备薄礼以示心意。不给姐姐抹光。哥哥的自行车帮助了我。像从老家来这里一样,哥哥给我规划路线。
这可是出其不意的,当我到姐姐家的村庄后,经打听到姐姐家时,姐姐竟一眼认出了我。姐姐用她原有的尖声叫着我的小名,眼晴亮亮的。
我同样感动,话有些局促。
“啥时来的?”已是地道的唐山口音。
“刚来。”笑话嘛!是不敢说实话怕姐姐怪你而故意开玩笑。
姐姐倒没那多事,早来晚来,来了就好。以至于进屋后我才静下心来表述自已的全过程,并巧妙地解释自已来时没先看望姐姐的原因。但心是虚的。
姐姐没变化,没计较,理解万岁!
说着话没挡着姐姐麻利的手脚,一会儿,一大盖饺子包完了。菜也相当丰盛。
饭前倒闹得我忐忑不安!
姐姐婆家人确实是过日子的人,都在忙碌。已接近午时,家人们还没回来,他们不知有客人。可姐姐却着急了,怕冷淡了兄弟。饺子几次要下锅,知道我不饮酒。若不拦着非要我先吃为快。幸好,我机智地用“没人赔饭咱不吃”的话去搪塞她,姐姐方止急躁之情。午时未过多少,家人陆续而归,其洋洋大餐,共聚一脉,其乐融融。不在话下。
告别姐姐,暖心又上升一步台阶。
南方人是俭朴、勤劳、好客的。我走的头一天,和嫂嫂的父母、哥哥们及她的叔伯告别。第二天,每家亲属都给我背来些白花花的本地特产大米,足足装了我一大提兜,沉甸甸的。嫂子知母亲年迈,用她家上好的棉花给我做了一身新棉袄棉裤。我装束一变,物件一提,宛若一个待装征战的王子。
暖心更上一步台阶。
我没嫌沉重,拎起大包回老家。好让老妈尝一尝新鲜大米的味道,这才是我最大的心声。
而当我见到妈妈的时候,我的表情却是不屑一提地放到家里,任凭妈妈欢心和苦心于不顾。写到这里,我掉泪了,也有点写不下去了,为什么只知道自已的暖心却不懂得怎样让妈妈暖心呢?!
心底的心声再好,也是零分。
(二)
这次是这样一个画面:
“去看看,有合适的人家,招女婿的,就站下吧。”妈妈望着正吃着自已做的香喷喷的饭菜的儿子叨叨:“你哥哥过得不错嘛。”
一句话儿,差点没把我噎死,碗一推,拎起行装就走。
恼怒、委屈、气愤一股脑什么都来了。心里却明白,自己到了找老婆的年龄了,妈妈绝不是嫌你。但就是不爱听。
轻车熟路,一路顺风。
嫂子的第二个孩子已在满月中。母亲让我买两块布,从家里带点荞麦皮,做为给孩子垫身和枕头物品。我想:两块布有步步高升之意,而枕头则为高枕无忧吧。舒适才是硬道理。
若放到现在不给你甩出窗外才怪。因知家中条件,嫂子倒高兴地收下了。嫂子蛮聪明的,比妈妈差点有限,别听着不乐意,没听歌曲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吗。
这年收入多多,因干过一年颇得老板赏识。两年的收人为我后来学医打下基础。
儿子回家,母亲是快乐的。但母亲苍老了一些,给我操办婚事成了她的必修课。逢人啧啧相邀媒婆出入,除了骗吃骗喝之外,也不想想自已的小子谁能说进话去。也难怪我生气:想随便找个老婆,我会回这个家吗?以自已两年外出异性相吸的恋爱史,儿子若随便找一个早开花结果了。你明白吗?不信问哥哥,一个家境富有相貌相当的女孩追我,搬动她有资历的姨夫几次三番相问都被我婉言拒绝,除了自己不同意,哥哥也大力反对,不能让母亲再想念儿子,儿子也离不开母亲啊。妈妈您怎么不理解呢?
离开也是无奈的,不到必须、非得不可时,谁愿意不在母亲身边?母亲才是吸引儿女的强大磁场的中心点,而母亲则需要子女离开建立更强的磁场。这是千秋万代祖辈遗传人性原有性能最健康、最积极的发展目标。正是这种相惜相助成为一种相拒相克。
母亲的努力总以失败告终并遭到责备。
将母亲积攒让我讨婆娘的钱,全部花费到一所卫校招生上,并因此变买了家中的房子。
母亲的愿望彻底粉碎了。从此也听不到母亲的絮叨了……
漫长的三年时间风干了母亲牵肠挂肚盼儿成家的念点,可回到家中,母亲因年迈操心劳累,已百病缠身。
落在病床上的母亲,让我心痛不已。以方得的医技和有限剩款为母亲买回一次又一次药。可以看到,母亲病状减轻时露出的笑容。这加剧我的心痛。像揉碎五味杂瓶,什么滋味都有。
这算是给予母亲最暖心的一幕。
试想,一个人若从小就学会为母亲分担责任,并晓得逗母亲开心,母亲的快乐就多一些。至少我认为,如果当初有此想法,定会减缓母亲哀老的进程。这是让人懊恼不已的,而到了人体挣不住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即或你做了很多,恐怕对一个支离破碎的体格也是杯水车薪了。
生活让我再次出走。我要挣钱,开办诊所将母亲的病治好,做一做让母亲暖心的事。可谁知这竟是和母亲一次永别。
(三)
告别母亲,孤单、孤独,踽踽独行跳入眼帘。没有唠叨声,更没有叮嘱了。空虚、惆怅、惘然像雪片一样横扫过来。犟吧,没人敢惹你的倔,这样说是给自已留点尊严。谁都不稀罕说你,臭着你,躲着你,隔应你。滚得越远越好。
一回没气着母亲,天就落下帷幕……
像放出笼的狮子,走到哪里都带有血腥味。然而,三年中的在校生涯,在闯入社会从事体力劳动时,像温室的花朵一样,一经风吹日洒,与自然生长的花朵没法比。想活下来,必须渐渐去适应。
找回几年前的勇猛没有了。虚弱的体质被残酷的现实磨光他全部棱角。若不是父母的遗传基因优秀,死亡是他面临的事实。
暖心的题材让冷峻的故事充值则文不对题,一句不堪回首述尽人间无数的苦痛……
然而,由温室到野性的变种,却有着超出自然花朵的旺盛力,他居然慢慢适应过来了。
这种适应能力是来自母亲病床上的呻吟声呼唤,不能就这样完了,对母亲的恩情还没报答呢,妈妈还盼着我娶媳妇呢。
人的信仰具有极大的生命力,荷尔蒙的分泌是一个雄性产生力量的根源。他又可以怒吼了,那些曾违备道义、良心,欺凌过他的江湖无赖纷纷落败。这也是暖心的一件。
尽管这多暖心,而痛心足可以将你的一切击倒。
因干活出色,他比其他工友晚回家一个时段。而当他踏入家乡的第一个声音,就是母亲已经去世的噩耗。
睛天劈雷,天塌下来了!
不知失去母亲的那些天是怎样度过的。
他选择过死亡。
有这样一个画面:
他尽力吸着大地的空气,喘息着爬往大山。好像只有到达山项方可以使气压减轻些。尽管未到山项就已经精疲力尽,但他还是用力爬了上去。登高远望,天上的白云一片片从头顶飘过;远处的山腰上传来牧羊人悠长的歌声;农田里被缩小的农民在劳作。这些美好尽收眼底。可是,没有母亲,这美好只可在脑海里凉过,却没有意义。从大山上滚下去才是对报答母亲的最好诠释。
他选择一个峭壁悬崖,眼晴一闭,张了下去。
冥冥之中,上天传来母亲的声音:“儿啊!走错地方了,这是天堂的路,在这你不够资格。”接着,是母亲严厉的训斥:“丢脸,妈妈将你养大还不够吗?换个地方!那条都是鬼路。”
“妈妈!妈妈!”我拼命地叫着、喊着。醒来一看,被一块青石挂住。而脑海里妈妈的呼唤和训责是留给我的最暖心的一句话。
划伤的脸颊和刺破的胸膛被沸腾的心熏热了。
至此,我流干了给母亲的最后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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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简介
慕宗彦, 男,58岁,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人, 曾做乡村医生,现在家务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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