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香樟树

两棵香樟树

陈 贻 涛  

学校空地上有两棵树——两棵香樟树。

香樟树的树干很粗壮，一个成年人伸展着双臂也抱不拢，香樟树的皮很粗糙，树皮皲裂着，像披满了鳞片儿，裸露着一条一条深深的沟壑，好似被岁月的风雨冲洗出来似的，刻印着年轮的印痕。樟树的枝干也很粗，一条一条的有尺把围，枝干上再有无数条的细枝儿，密密麻麻的，虬生着，弯曲盘错，交叉重叠，向上向四面伸展，枝丫上又长着无数的叶，绿绿的，亮着油光，密密的，一匝一匝的，从下向上看，见不着阳光。夏日里，特别是酷暑难挡的时候，坐在哪儿都是汗流浃背的时候，来到树底下躲荫乘凉，树下带荫带浸，似乎还有点风，那实在太爽不过的，人一下子就有了精神。下雨的日子，不管雨多大，都可以在树下数着雨滴，有种任雨如注我却是视而不见的感觉。

这两棵香樟树，长得很高大很茂盛，蓊蓊郁郁的遮盖了亩把多地。它俩挤挤挨挨地占满了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仄逼逼的一个劲地向上伸，伸，漫过了三层教学楼，还在长，似乎要挤开教学楼。从远处看，这两栋教学楼之间，有一面绿色的墙壁，把两栋教学楼连接起来。从树底下看，这两栋这学楼之间有一条绿色通道，天晴下雨来往随意。

从它的干，枝，叶，从它葱绿的形象，无疑给你一种古老而又沧桑的印象，然而这两棵树，这两棵香樟树只有二十多年的光景。

二十世纪最未年的三月，我在近乎被领导要挟下来到这个学校。

这是个很小很小的学校，四个年级，两百来个学生，六个教师，在山坡的南边就是一栋两层的教学楼。教学楼前是块刚过亩地的空地，就是学生的操场，是学生上体育课的地方。空地的黄泥地上还有一层黑乎乎的煤灰，据说是村民们烧红砖时在这块平地上抹煤饼时留下来的，晴天风一吹，黄泥灰和煤屑儿裹夹在一起，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下雨天地上便湿漉漉的，便成了泥浆，一脚踩上去，脚底上便粘上厚厚的泥。这时是不准学生出去在空地上玩的，因为到空地上一玩，脚底上就会粘上黄泥，再四处一跑，满地黄泥，教室里外也到处是黄泥，一团糟看不得。空地的外边是一段没有砌到头的围墙，残垣断壁的。学校里没有电，也没有水，这在九十年代末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学校，而且是离县城只有三公里的地方，居然还是这么个穷酸劲，真难以让人相信。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要不是教学楼前那几棵兀兀生长的云南木兰吐着绿色，或者没有学生的喧哗声，是再也不可能和学校发生联想的，顶多被人看着一座农家小屋。

我凭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凭着尽自己的能力去努力做好自己的事的想法，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打井，架电线，在没有合龙的围墙那儿，我建起了食堂，有厨房，有餐厅，还有间储物间，虽然是瓦背屋，六个教师围着一个小圆桌，吃着香喷喷的饭菜，还真有点学校的味儿。食堂后面有一两亩空地，堆满碎红砖头，有坑塘，有灰丘，一看就知道是村民遗弃红砖窑。我就带领教师和学生，肩挑锄挖，硬是整出个平地来，种上了小菜。

第二年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春天，学校也迎来了发展的春天。邓亚萍回乡省亲祭祖，捐款修了校门。学校硬化了空地做了操场，把围墙合龙，建起了文化长廊，把平整出来的土地上种上了花卉苗木——那时是朝阳产业。我再租地，创办了我县第一个苗木花卉基地，并把它分成若干块，供城区学校的学生来我基地上进行劳动实践。学校办起了五年级，六年级，从村小变成了完全小学。我校先后成为镇县文明学校示范窗口，县勤工俭学先进单位，市先进农校，市素质教育四大基地之一。市里抓教育的副市长李兰君来了，市教育局长莫良斌来了，县教育局长来了，他们亲临学校，指导学校的发展，学校的旧面貌已荡然无存，那几棵云南木兰在移栽时也都死了。一想起这事，我就痛心，好可惜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啊。

唯有这两棵树，这两棵香樟树不但生存下来，而且长得格外茂盛。

这是两棵毫不起眼的两棵香樟树。它们长在低矮的围墙边，只有刀把儿大小，在建文化长廊时，有位老师提议砍了算了，我没同意，我说长这么大的树，也要几年。就这样，这树就被保留下来了。说来也怪，就是这两棵毫不起眼的小小香樟树，格外地长，两年功夫，便长到菜碗口粗细，漫过了围墙。我就把围墙拆了，在围墙外征地十亩，深圳一个老板捐款五十万，新修了一栋教学楼，还修了一栋教工集资房，学校变得宽敞起来，中间有两三亩的空地了，香樟树的生长有了更广阔的空间。这两棵香樟从此却一发而不可收拾，越长越粗，越长越高，越过了新教学楼的一楼，而且越长越宽，先是一二十平米宽，再是百把平米，现在有近六百平米宽了，而且更是茂盛的。原来两树之间还有空隙，坐在树下乘凉，斜照的阳光还能从空隙中射下来，照在身上怪热的。有位老教师说，这缝隙会长满的。我还不相信，说好难哟！这不，几年的时间，两树的枝丫交织在一起，叶子也重叠了，密不透光，阳光从树顶透射过来，地面上便有无数个圆圆扁扁的光圈组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美丽图案。

我在树下做了两把石椅凳，还做了一个小圆桌，圆桌的四周又设有四个小石凳，是准备以后退休了，放假时，学生没在校时，邀上三五个好友，坐在树下打牌娱乐用的。树下乘凉，树下躲荫，树下淋雨，更有一番趣味。

冬日的清晨，退休的我坐在树下歇息，听下课的音乐铃响起，知道早读下课了。我向上透过稠密的树枝，看见那一缕一缕的阳光，泻照下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啊！这两棵树，这两棵香樟树还是在长，没有停下来的态势。它见证了学校的发展，见证了学校的辉煌，它还要看到学校的明天，学校的明天会更辉煌，如同这两棵香樟树一样，会更加高大，更加繁茂。

作者简介：陈 贻 涛     男，笔名一涛。中小学高级教师。从小爱好文学，八十年代曾有文章在《湖南日报》刋载并获二等奖。现退休赋闲在家，劳作锻炼之余，重拾笔头，写记过往趣事，聊以自娱，偶有文章散见于报刋及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