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 （小小说）续
这是一个有趣有味儿的公号，很多读者都置顶了（点上边蓝字陶冶视野加关注）
陈二
作者 陶冶
三、
三小时后专案组召开了案情紧急分析会。公安李组长对案情做了概述:“12.17碎尸案比较特殊，根据法医鉴定，案发时间应在12月15号的下午，那天傍晚开始下雪，下了一夜，凶手抛尸后被大雪覆盖，直到17号早上才被人发现，这场大雪给侦破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尸检证明死者死前有性行为，目前残留物的分析鉴定还没出来，不过我们今天关于案情的排查工作已有进展。”他拿出对陈强国的询问笔录提出了疑问。“这是对陈强国询问笔录，现在我提出四个疑点。其一，在无人提示的情况下，他怎么知道抛尸现场的纸壳箱里是王玉英的尸体？其二、他与王玉英生前有暧昧关系，有与其接触的机会。其三、经核实17号上午他没有去大库检查风阀，也就是说他没有路过抛尸现场。其四、经向邻居了解，在死者死亡的15号那天他并没有呆在家里，晚上9点钟左右他顶着雪骑自行车回家，被扫雪的邻居老张撞见，还打了个招呼。后两个疑点我们已完成了取证，我认为陈强国有重大作案嫌疑，请大家再想想还有什么补充？”
“他现在和谁在一起居住？”
“原来和母亲在一起，半年前姐姐给母亲接走，目前是自己住。”
“我们应该去他家搜一下，也许会有意外发现。”
“是的，这个工作请老何配合明早进行。”
“他人那？”
“我安排完了，先扔号子里晾他两天，我已电话向分局领导做了汇报，领导对我们的工作进展很满意。”
第二天早上何股长带领部下小马陪同侦查员大王去了陈强国家。小院不大，两间平房，一间住人，一间仓房，仓房里垛着煤痞子，还有劈材，米面袋子，没有搜到与案情有关的线索。只是仓房角落里有个工具箱，打开后让何股长皱起了眉头，有不少水暖管件。管箍、弯头、活节，管钳、钢锯、扳子。何股长平日在单位主要就负责整治这些拿摸公物行为，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可目前这都是枝节问题，调查凶杀案方是重要的。
三天后再次召开案情分析会时，公安李组长的脸上挂着层阴霾，甚至带着愤怒。
“看来我们被这个陈二给带入歧途了，昨天提审他把先前的口供全推翻了，最可气的是，他说在逗我们玩呢。”说着李组长将笔录摔在桌子上。笔录上清楚地写道：
“想好了没？都撂了吧，这样都好，也免去一些麻烦？”
“同志，你们是不是以为是我杀了小王？”
“不是你吗？”
“冤枉啊，我哪能杀她呢？我挺喜欢她，要和她搞对象呢。”
“那你怎么知道纸壳箱子里是她的碎尸？”
“不是都那么传吗，我根本就没看见。”
“这么说你是道听途说？，那你17号那天上午去哪了？”
“这个不能说。”
“还有，15号你根本就没在家，去哪了？”
“这也不能说，说了我就完了。”
“陈强国！你别以为我只会这么和和气气问你话，你把你前边交代的说推翻就推翻了。你听好了，我是警察，你是嫌犯！”
“嗯，对不起，我不也是逗你们玩嘛。”
“什么？什么什么？你在逗我们玩？”
“是啊。”
“陈二！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是审讯，你必须得说出17号上午，还有15号那天你去哪了？不说，人就是你杀的！”
“同志，你先别发火，真不是我杀的。”
“那你说，那两天你到底去哪了？”
“我必须得说？”
“当然了！”
“那就先求你个事，我说了你千万别告诉我们单位。”
“行！实说吧。”
“14号、15号我去干私活了。”
“在哪？”
“为民副食商店，它那暖气爆裂了，朋友找我一起去维修，两天我就挣了10元，你想，上班一个月就开30几元，这么挣钱我能不去吗？可单位知道了就得处分我。”
“17号上午呢？”
“商店主任找我们，说还有点漏水，我又去给检修一下。”
“你今天所说的有证人吗？”
“有，商店章主任，还有我朋友王铁都可以作证。”
“陈强国，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再逗我玩我可饶不了你！”
“不敢了，不敢了。”
“这小子不怪都管他叫陈二，真他妈是个二货，给我们带沟里去了，太可恨了，要是在头几年我非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不可。话说回来，凶手确实不是他，今天血型对比报告也出来了，与死者发声性关系的是B型血，他是O型血。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失去了线索，转了一圈我们又回到原点，陷入了完全被动。”
四、
何股长借着酒劲一气向我描述到此，我忙问：“那陈二不就没事了吗？”
“没事了？让他给这么老折腾，李组长在局子里弄得没了面子，你说能饶了他吗？”
“就是不饶，也不应该给判五年啊？”
“别忘了，他家里搜出的公家材物。”
“那算啥啊？那些年谁家还没有点公家的东西，工资低，都住平房，修修补补的不都依赖单位吗。”
“话是这么说，可叫起真来这就算盗窃国家财产。告诉你吧，陈二最后被折腾的连上学时偷看女生洒尿都秃噜出来了，什么干私活在单位拿了两个弯头，什么修房子在工地拿了一袋水泥，去浴池修水管偷看女人换衣服……，就这么凑就凑够了。”
“埃！这个陈二是挺二的，可是那也有点……，这辈子不就毁了嘛!”
其实打那年月走过来的人都知道，口号喊的是“要斗私批修”，实际里都在公私兼顾，还有句调侃的话，“爱厂如家，厂里有啥家有啥。”记得英达与文星宇有台谈话节目，文星宇讲：“家里要打沙发，缺木料，我就在单位顺了一根……”，英达当时打断问：“顺是什么意思？”并露出一脸坏笑。文老爷子以他那种特殊的笑声心照不宣。所以说那时小来小去用点公家的东西也不算什么事。
你说陈强国他二，他有二的小心眼，隔三差五就开两天病假，偷摸的出去干点私活，捞点外快。其实这点事我早就知道，你想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二级工，每月都开30多元钱，他凭啥就能抽得起3毛2一盒的大生产烟，我们只能抽2毛钱左右的红烂漫，偶尔人家还能做小馆里喝一顿，我们哪有那口福，得承认人家有本事。只是，那时干私活是绝对犯忌的，最怕的是让单位领导知道，整不好弄个姓“资”的帽子就够你喝一壶的。而他倒霉又倒在他二的小心眼上了，从开始说得那几句不着调的话，就是在为他出去干私活打掩护，被人举报了，对公安说谎仍是为了遮掩干私活的事，最后事弄大了，弄出个牢狱之灾。
光阴似箭，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只是生活中谁都可能有犯二的时候，拉一把或推一把结果就会截然不同。那么究竟是谁将陈二推进谷底的呢？谁是始作俑者？是那个敲响专案组房门的中年女人吗？她是知道陈二说话不靠谱，着三不着四，为什么还要去举报呢？举报的动力来源于什么呢？如今在我们周围，这种动力来源像是仍未消散。
感慨之余我转回身又望了一眼陈二已经驼了背的身影，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苍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