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平 | 故乡的早茶
【往期回读】
故乡的早茶
刘志平
国庆节回故乡,早饭自然随老家人的习惯,上街上饭店吃早茶。早茶并非像广东人早上在茶楼喝茶吃早点,只是在饭店吃早餐,饭店里没茶水,早茶这是老家人对早餐习惯性的叫法而已。
故乡人讲究美食,对早餐犹为重视。记得儿时还没有私营小吃店,街上有五家饭店,全是集体商业开的,以数字命名,街北头的叫一饭店,中心街的叫二饭店,街西头叫三饭店,街东头叫四饭店,那第五家因在车站旁,没叫五饭店,叫的是车站饭店。
早上饭店人气最旺。乡亲们都喜欢上饭店吃早茶,即爽快又好吃。我对一饭店颇有感情,当年我母亲则在一饭店卖早茶,儿里的我有时还客串当一会售货员。早茶的名堂很多,内容品种很丰富。有面条馄饨饺子,馒头花卷包子,油条豆浆,烧饼斜角,还有烧卖火饺等等,这些众多的品种中还有不同特色的小花样。
老家人注重吃,早上熟人见面开口第一句就是“吃了吗?”“吃了,一碗盘水面”。说者还有点得意。“盘水面”是本镇具有传统特色的早茶,老人们最好这一口,两天不吃就馋得口水四溢。而外地人却嫌其生,糙,吃不惯。却不知这盘水面的生,则是它的脆,爽。只有咱本镇土造师傅专门下面的高手才能给你奉上这一碗盘水面。
盘水面,十分地讲究,必备一口大铁锅,水要大,要烧沸,锅中水,泛起大水泡沸点时,这才将一小把的水面撒进锅里,这水面要轧三道,得皮实要匀细,好似龙口粉丝,面得是碱面,呈黄澄澄的色。这面在沸腾的水里翻身腾挪,舒展筋骨,师傅得用两根长长的竹棍,将纠缠在一起的面条,三拨两拨,加以梳理,一旦面条在水中涌起,则稍加凉水泼之,缓一缓它的热身子,待锅中水再度沸腾,则将面条用一竹编的“笊篱”捞起,置于一冷水盆中,冷其筋骨,片刻将其捞起,放在热水锅里烫一烫,这一冷一热,汤里水里,上上下下,几进几出,锤炼了面条的品质,随即扬起胳膊用力挥舞“笊篱”,三下两下地把面条里的水使劲甩干,加之葱油,白绿相间的葱花,伴匀,趁热吃,色香味齐全 ,一碗滑溜溜香喷喷脆生生的盘水面让你打嘴不丢。
一碗盘水面颇见下面师傅的功力,眼力,经验,这面在锅里时间稍长面则糊,烂;时间稍短一点点则生硬,粘嘴。这盘水面只有在咱镇这地盘上才有这口福。别处均无此作法,外地那叫‘阳春面’的面望尘莫及。
镇上的早茶,以面食饺子为主,包子为当家花旦,每家饭店均会推出各自的特色包子。回老家,我都习惯地去一饭店。当年的五家集体饭店因种种原因而关停,只有一饭店尚在,那里有我童年的生活,我对它挺有感情。
我又看到了当年还是姑娘的章云大姐,如今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她依然坚守在这一行业。真有口福,她给我端上了一碗香味扑鼻,热气腾腾的饺子,那饺子的馅竟然是久违多年的荠菜馅。这清晨刚从田间挑上来的碧绿新鲜水淋淋的荠菜,剁碎后,连同它的汁液和虾米,油渣拌和,那近乎透明得薄如纸的饺子皮里隐约地可见那翡翠般的绿色,用一青花瓷的大碗,一只只白嫩嫩的饺子象元宝样的飘浮在那乳白汤色的鸡汤里,咬一口,满嘴生香,那新鲜气清香味直冲脑门,那田头溪边野菜特有的泥土芬香,恨不得把眉毛都鲜得掉了。
由此让我想起儿时吃的荠菜汤包,那汤包皮薄细软汁多,内容丰硕,精选土鸡蛋,木耳,香菇,竹笋等优质食材配以肉皮熬制的膏汤和当天采摘的新鲜荠菜搅和,鲜嫩爽口,清香润滑。比之上海城隍庙的小笼包更有味道更实在,上海小笼包有其名而无其实,只能欣赏而已,那般精致,一拇指大的肉馅,尝的就那么一点汁水而已,铜钿还要得蛮多。不如咱家乡这真材实料的具有土家野菜味的包子,有内容,好美味。
如能再吃到这儿时最青睐的荠菜汤包,多好!只能惋惜地向章云大姐提起,不料大姐却一口爽快地应答,你要想吃,明天就来,大姐给你特地做。真的?就为满足我儿时的口味,童年的回忆。不由我已是满口生津,企盼着明天的早起。一只荠菜汤包她并非仅仅是满足了我对美食的渴望,恰恰是她让我想起了童年,她给予了我对乡愁的寄托,勾起了我对母亲的深深地思念,让我想起了儿时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喂我汤包的情景:荠菜汤包刚落笼时最好吃,可太烫,母亲则轻轻地撕下一小块,用嘴吹吹,温度适宜时喂进我的小嘴,母爱的温馨,慈祥的目光,如同阳光的母爱抚摸了我的一生。
听到大姐的承诺,不由我两眼湿润。在故乡,在重阳节之际,我回到了我可爱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