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冬
早上六点钟起床,曙光初起,灰白麻雀在枝上嬉啼,小城已然进入深冬。前日见黎戈在她的新作《杯酒不言谢》中说起自己的冬季生活:夜里开始使用电热水袋,吃火锅,晚上偶饮小杯桂花酒,在微醺中,听霰雪敲窗,然后读书。我不识得“霰”这个字,跑去百度里查,才知“霰雪”一词原出自白居易的《秦中吟》:夜深烟火灭,霰雪落纷纷。“霰”本是雪珠的意思。原来冬日雪夜里小饮一杯最能怡情。——家中若有一枚女子,本已貌美如花,若是再借着酒意撒起娇来,怕是任谁都无法抗拒。
晨起,用电饭煲蒸了紫薯、山药和鸡蛋,就着温热的小米粥吃下,用来搭配的小菜是父亲做的辣白菜。他在网上学来的新方子,家里恰好备有初冬时熬好的辣酱,又用糯米粉调了羹,加以诸多作料拌匀,味道堪比正宗的朝鲜族辣白菜更具美味,拿回来一小罐放在冰箱里,用来佐粥是极好的。早餐吃完,窗上的呵气朦胧成一片,看不出外面是阴郁还是晴朗,只是穿衣冲下楼去,因胃腹温润,倒不觉得室外有多寒冷。
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枝干针一样刺向灰蓝色天空,一群白鸽子呼哨着在树梢上空掠过,翅膀尖触到最高的一枝,树不露声色地瑟动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过,远处雾霭里,一柱烟囱吞吐着浓浓的烟雾,遮蔽了半片天空。那里是我每日前往的地方,将在那座烟囱下工作一整日,才能于傍晚时分回归。我倦于如此的奔赴,仿佛将一个干净的自己抖落在尘埃里,呼吸道时常发紧,一丝略带甜腻的痰始终卡在喉咙里,无法下咽,咳之不去,令人困窘。
没有雪的冬天看起来不冷,实则不是,我在黄昏时候坐班车回家,有时被挤成一团,有时又被散放着,在车厢里悠荡。很少有得到座位的时候,有时刚刚坐下来,还要为刚上车的老人孩子让座。也有人极少时的周末,一个人坐在车厢的后尾,用宽厚围巾将半边脸遮了,望着霓虹灯闪烁的窗外,忽然泪湿,也无人能够发现。那一日,被家中孩子气急,流了一路的泪,后来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又瞬间心软,喜极而泣。没有人知道自己这一刻都经历了什么。——我忽然爱上这冬日的厚重了。
冬天也好,可以找到一个简洁的借口躲在家里,吃小碗的热汤面,面里有切得极细的白菜丝、萝卜丝、肉丝,也会放辣子,微红的颜色,调匀一碗汤水。吃的时候,面前放着一本新书,一边吃面一边翻开扉页上的序。那日看余华的《活着》,各种版本的序竟有四篇,各种不同的论点,读来味道不同,且都令人爱不释手。这是作者的文字,以及写序者的同步优秀使然。我是写不好文字的,只是痴迷,仿佛一朵花开在明亮处,世间并不因我的开放而有所不同,但在这朵花的芯里,她早已做好了释放自身香息的准备。
再过一段时间,花店里就会有百合出售了。届时,就去买上一小捧吧,用来点缀自家的窗,自家的客厅。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都可以追逐到春日的芳菲与馨香,且只有花的开,才能消逝掉人与寒冷的对峙,才能让人去相信爱,尊重爱,持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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