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陆澄录》心之本体,廓然大公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们今天继续来读《传习录》。

一.闲思杂虑 其根仍是私欲

陆澄说,[好色、好利、好名等心,固是私欲,如闲思杂虑,如何亦谓之私欲?]这里提出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好色、好名、好货等等,这样的一些心,是所谓的私欲。之所以谓之私欲,说来道理也简单,我们的心灵本体、良知本身原本没有这些东西,你对于外在的身份、地位、名誉、财富等所有这一切的攀缘,都是因外缘而起。这个陆澄当然也明白,好色、好利、好名等等这样的一些心思,当然是私欲。

可是如闲思杂虑,所谓闲思杂虑,那也就是平常的一些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不涉及一个人的所谓本质,这样的一些思念、思虑、念想等,怎么也把它称为私欲呢?这个问题我想对于我们今天来说,也会有许多人可能会有疑问。比如说我坐在这里,我没有想外面的攀缘,外面的所谓地位、身份、名誉等等,而我在想着,那里山川多美,山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山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我想诸如此类,大概也是陆澄先生在这里所说的闲思杂虑,我们看王阳明怎么回答。

[先生曰:“毕竟从好色、好利、好名等根上起,自寻其根便见。]也就是说,我们通常所谓的无伤大雅的、无关紧要的那样的一些闲思杂虑,按照阳明先生的观点,你根本上还是从好色、好利、好名等等这样的一些外在攀缘之心而起。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在想着我现在在这里看书很辛苦,我啥时候到这个山里去游览一番,山里有花很美;山里有什么好吃的等。按照王阳明的观点,根子上面来说还是起源于、产生于好色、好利、好名等等这样的一些对外攀缘之心。

二.心体纯然 消灭货色名利

王阳明接着就举了一个例子说,[如汝心中决知是无有做劫盗的思虑,何也?]意思是你陆澄,你的心里面决定不会产生做劫盗的思想,去打家劫舍,你为什么不会发生这样的一些个所谓的闲思杂虑呢?[以汝元无是心也。]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汝若于货、色、名、利等心,一切皆如不做劫盗之心一般,都消散了,光光只是心之本体,看有甚闲思虑?]阳明先生说,你其他的一切所谓的闲思杂虑都好比是你原本没有做劫盗的心一般,都消散了,那么你怎么可能会产生那些闲思杂虑呢?你之所以会产生那些所谓的闲思杂虑,根本上面来说,还是有对外的好色、好利、好名等等这些方面的心思。

这样的一些所谓的闲思杂虑,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无伤大雅,似乎是并不和一个人的本质必然相关,但是它却成为致良知的妨碍。王阳明说,你光光只是心之本体,心之本体哪里来的这些个所谓的闲思杂虑?他原本也没有好货、好名、好利之心,自然也不会有与此相关联的所谓的闲思杂虑,这便是心之本体。

我有时候说,自然世界当中,我们一看天是云雾缭绕,是风起云涌,是风雨霜露等,似乎是气象万千。可是如果你更上一层,脱离了这个对流层,上到了平流层,哪还有风起云涌?天才总是以它自身原有的、固有的、本来如此的那样的一种真实状态呈现给我们。王阳明也经常做这个比喻,云或许是可能遮住太阳的,可是那只不过是云雾而已,太阳尽管可能被云雾遮住,但是太阳本身并不会因为云雾的遮蔽而丧失其自身原有的光辉。

我们的良知也是这般,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是毫无疑问不可避免,必然地要和所谓的我们的世界、外在的经验对象等等相交往的。也正是在这个交往的过程当中,外在的所有那一切东西,我们往往把它当做是一种真实的、值得羡慕的那样的一个对象。它实际上会导致我们的意向外攀缘,意为心之所发,可是意的对外攀缘反回去会造成对于良知的遮蔽。

这就好比是云雾缭绕原本也是气象中原有、当有的,你不能说它不是天。可是云雾缭绕恰好有可能遮蔽太阳的光辉,只要我们真明了这个意思,回归于、返归于心之本体,回归到良知本身,那么良知本体上原本便没有好利、好货、好名(财富、身份、名誉、地位)等。

三.寂然不动 自然感而遂通

你明了了这个原本没有,你所起的一切东西便不是本体所发的,因它不是本体所发的,它反而就会成为本体自身呈现的障碍。正是在这个意思上,王阳明特别强调了身体自身的本有状态,是怎么的?阳明先生说,[此便是‘寂然不动’,便是‘未发之中’,便是‘廓然大公’。]这几句话我倒是觉得朋友们要善加领会,就良知本体而言,或者说我们的本心、本身来讲,它原本是寂然不动。说寂然不动,不是说它就是一个傻呆呆不动,类似于我们想某个东西不动。非也,寂然不动是说它不论怎么动,永远都不会改变它自己的本有的存在状态。

道本身是变动不拘的,良知也是如此,可是不论它如何的变动不拘,它总是不会改变它自己,这叫做常,这叫做变中之常,也是常中之变,它是唯变所适。既然是唯变所适,适便是恰当,便是中正。跟着寂然不动,王阳明说便是未发之中,“中”的意思太重要了,阳明先生讲良知也好、讲知行合一也好、讲心即理也好,讲来讲去就在讲一个回归中道本体。

所谓的致良知,我经常说就是《中庸》里面的致中和, “中”是什么意思?尽管要从文字学上讲比较费劲,也比较复杂,但是我希望大家记住一个最最简单的基本意思,就是正,中就是正。

我说我们这个河南人,现在还一天到晚挂在嘴边,中中中,在当前情况之下你的行动是合适的、恰当的,就是中,中便是正,正便是义,这就是合适,就是恰当。良知本体本身就是个未发之中,不论它如何变动,它都保持它自身本有的中正状态的,这叫做未发之中。正因为它是未发之中,所以它是不会有偏见,不会有边见,不会有先入之见,这就是后来包括朱夫子在内都解释的中是什么?不偏不倚,但是我们往往不领会这个不偏不倚的真实含义。它总是正的、直的,总是能够永恒地保持它本身的,所以便是廓然大公,没有私心,没有所谓的杂念,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没有好恶之先见先在。

这样的一个未发之中,在经验世界当中,当它由那个形而上的未发的状态,向已发状态转变的时候,那就是形成我们日常经验生活当中的对象性关系的时候,如果按照它本身本有的、原有的、固有状态来呈现它自身的,呈现出来的状态便一定是合乎它自身的本有状态的,那就是现实意义上面来讲的大公无私、大中至正、中正和平的实现,这就是致良知。

阳明先生也接着说,因为它是寂然不动,是未发之中,是廓然大公,所以[自然感而遂通,自然发而中节,自然物来顺应。]私心私意着不得分毫。感而遂通大家都知道来自于《周易》,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尽管它本身无知无识,无是无非,无善无恶,但是它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既然它能够感而遂通,总是能够保持它自己的中,所以它实现出来的状态便也还是中,那就是中,所以说自然的发而中节。

发而中节便是和,《中庸》不是说了吗?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我很大胆地说,我说致良知便是致中和,便是此意,它自然是物来顺应,物来顺应这个话大家都熟悉得很,王阳明也经常说,是用镜子来做个比喻。所谓的物来顺应,用我们今天的说法那便是如实地、客观地,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没有任何先见的,没有任何边见、偏见的,来呈现这个事物本身,这叫做物来顺应。是便还它是,非便还它非,善善恶恶,还原出事情的本来的真实面貌,便是致良知。

我选这一段来和各位朋友交流,意思也在这里,我们不要把致良知等等这些理解偏了,致良知只不过是还原事情的本来面貌而已。比如说讲这个“和”,在儒家那里,“和”本身不具有独立性,和为贵没错,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它是礼之用,是循礼所产生的自然结果。如果你不讲礼之用,而单单只是讲个和为贵,那叫做无本,和本身不具有独立的、单独存在的价值,和是循礼,礼所实现出来的一种自然而然的一种状态,就是和。

同样的,发而皆中节,那当然就是和,《中庸》便讲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该在哪儿的在哪儿,总不能乾坤大挪移,该在上的不在上,该在下的不在下,致中和的结果有什么稀奇呢?没啥稀奇,无非是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在上,地在下,天地氤氲,万物化生,如此罢了。

良知本体,原本可以说什么也没有,它本身的确是无善无恶的。如果它本体上有善有恶,那就便有先入先见,它就不是中。良知之体原本便是个中正之体,致良知实际上也就是致中和。我想强调的是,正因为和是中所达成的自然结果,所以我们实际上是不能放弃中去谈和的。如果把和作为一种单独的价值,知和为和,那叫做乡愿,这一层意思,我想在阳明先生的这一段的话里面,我们可以领会得较为深刻。

按照这个意思,致良知也就是致中和,我们要扫除自己的先见、偏见、边见,还原事情本身,天在上那就在上,地在下那就在下,天地位焉,自然天地之间便万物育焉。好吧,今天这一段我们也就先讲到这里,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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