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想起家乡的小河‖ 苏永一

无来由的，时常会蓦地想起家乡的那条小河。

水清沙白，游鱼细石，油油招摇的水草，轻轻飘拂的柳条。

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印象中，与小朋友几次溯水而上顺水而下，却都因两岸树林的陌生与浓密、古怪又寂静而大呼小叫地折了回来。

无论夏秋还是冬春，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我们会执迷地摸爬滚打在那柔和的水里。

或光着屁股在没过脚踝的水里飞跑，让溅起的水花凉凉地落在赤条条的身上，让肆无忌惮的笑声像水珠一样啪啪地砸在哗哗啦啦欢畅淋漓的河面上；或撅了屁股，弓着身子，在水草茂密处摸鱼捉虾，屏住呼吸，轻挪脚丫，慢慢探手下水，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大多是欢呼雀跃地扬起两手紧紧抓住的那条或大或小的鱼，有时也免不了惊恐不已地猛地扔掉那只不期而遇的癞蛤蟆；或赤条条仰面躺在水中，惬意地枕着交叉的双手假寐一小会，任清清的河水轻轻地拂过滑滑的身子，任自由自在的鱼儿放心大胆地啜痒你的脚趾；或猫着腰裸奔到不知谁家的田里，偷几把还不算饱满的花生或几块细细瘦瘦的地瓜；或裸奔到那片油绿的蓖麻地，扭下几个大大的叶子，然后飞快地跑回，重新躺进凉凉的水中，用大大的叶子挡住明晃晃的日头，盖住满是坏笑的小脸。

那时，雨多雨大，雪多雪也大。

大雨乍停，小雨还在淅沥。小河大水滔滔，浊浪滚滚，煞是吓人。小孩子们戴了斗笠披了雨衣远远地站了哆哆嗦嗦地听那轰隆隆的声响。一两天过后，滔滔浊流变为汤汤急流。大人们纷纷下河，捕捉从上游下来的鱼，用柳条串起，用荷叶包了，用斗笠盛着，兴奋地唤着我们的小名，急匆匆回家，给贫苦的生活打打牙祭。

一觉醒来，窗外煞是明亮。屋顶，树上，都是厚厚的银白。这时，我们最乐意去的，还是河岸。吆喝着去看广袤一片的、平整银白的、尚未被人践踏过的厚厚的雪。或携手踏雪，满心欢喜地听咯吱咯吱的声响；或蹑手蹑脚地走到结了冰的水边，掰一块亮晶晶明晃晃的冰刀，捉对“厮杀”。每一次，都会弄得棉鞋袄袖湿透，小脸小手冰凉通红。回家，自然少不了挨大人们的口水和指头。

… …

离开小河在外求学打拼的日子不算很长，不知不觉的，小河也无声无息地远离了村庄，远离了我。

寒暑假回家，领着儿子漫步于河岸，曾经欢快的河床上种满了高高瘦瘦的白杨，长满了高矮不一一时想不起名字的野草。花花绿绿的垃圾随处可见，或匍匐于泥泞中，或随风四处飘荡。

点上一支烟。静坐。

就想，仅仅十多年，我们确实吃得好了，穿得暖了，可是，我的那些清水白沙游鱼细石哪里去了呢？我的那些油油招摇的水草和硕大的蓖麻叶子呢？甚至连我的那些绵绵的雨纷纷的雪蓝蓝的天毒毒的日头怎么也不见了呢？我该怎样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给我的孩子描述清楚我儿时的那些欢乐的场景呢？

这样想着，走着。微风过处，白杨叶子哗哗作响。我真的不知这寂寞而又凄凉的歌者，送给我的是抚慰呢，还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