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平:惊悚的故事
死亡威胁
重庆 李玉平
我是一个写作小白,怀揣着写作梦,向往诗与远方;笔耕不辍,屡败屡战,我把每一次失败都当作是一种磨炼,因为我从骨子里喜欢。
对于写作我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想到哪写到哪,天马行空;这种结果好像猴子在辦玉米,不断放弃一种构思,又不断开启新的文字旅程,管Ta呢,反正是兴趣。
疫情期间,窝在家里没事,正好潜心构思,我打算写出一篇惊世之作;于是从抖音快手上深挖题材,惊世之作没有横空出世,我差点还不能全身而退。
这次经历也刷新了我的三观,原来善与恶、美与丑有时候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甚至是一对孪生兄妹,相依相存。
1
我准备签约一个平台的专职写手,但必须要交一篇真实的故事稿,且阅读量要破三万,疫情期间到哪里去寻找素材呢?
我也不想失去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一炮打响我煞费苦心,不断在脑海里搭建文章的主体结构,然后自我否定,又推翻重来。
我的考量如下:首先题目必须吸睛,能勾起读者的阅读欲望,二是内容要跌宕起伏,不能像一条直巷让人一眼看到了尽头;三是文笔精炼流畅。
好的文章是一盘佳肴,食材是内容,滋味是调料,读起来不会味同嚼蜡。
我把写作遇到的问题给一个当警察的同学海生说了,海生给我发来了一个视频。
"这是我办案时发到抖音上的,你可以从中找到写作的素材。”
视频是失火的场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遮云敝日,夹杂着哔哔剥剥的豆裂爆炸声,还有消防车的警鸣声以及人们的惊呼声。
"这是哪里失火了?死人了吗?"第一反应我是关心生死,虽然事不关己,我还是希望世间少些悲剧。
"这是三层的工厂车间,做出口外贸的女式款包,因全球疫情流行,市场萎缩,停产,要到八月份才复工,现在都没有人上班。"
"既然没人上班,怎么会发生火灾?"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文章。
"是啊,这就是问题的重点,你可以好好的挖掘一下,我也能为你的素材采访提供方便。"
梦里寻Ta千百度,却在灯火阑珊处。一句话醍醐灌顶般提醒了梦中人,是啊,这何尝不是写作的突破口呢?
2
我闭门造车开始写故事稿,我相信自己是有这个想象能力的;这种想象能力也不是天生异禀,而是从小就挖掘激发的结果。
因为小时候家里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再加上体弱多病,我常常躺在床上,望着蚊帐出神。
蚊帐上搭着白色的塑料薄膜,接水用的。一到了下雨天,瓦片会漏水,在薄膜上蓄积成一个黄色的小水塘,像一个气囊。
无聊时,我会用手指戳着那滩水,让Ta在蚊帐上面滚来滚去;虽然贫穷,但无法限制我的想象力,我就对着蚊帐浸渍出来的图案进行丰富的想象,想成是一个人或者一棵树,或者是张牙舞爪的动物。
我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这种臆想中度过,脑袋里也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于是对于这个视频我很快就找到了灵感和亮点,结合当前的疫情,我杜撰出了一篇以假乱真的真实故事稿,题目也拟好了,就叫做《纵火案背后的真相》。
故事梗概讲的是M总经营着一家制造女式款包的公司,订单都是海外市场;平日里还能够维持营运,但也负债了几千万。殊料今年的全球疫情更是让公司的业绩降到了冰点,一场意外的大火又让公司毁之一炬。
公司宣告破产,M总只能对债务进行有限偿还,再加上为公司买了意外失火的保险,M总反而还小赚了一笔。
M总转而投资生产口罩,东山再起,大赚而特赚。
但随着案情调查的水落石出,发现这场意外大火竟然是M总亲手所为;M总随之锒铛入狱,被以纵火罪和诈骗罪起诉,公司又倒闭,很多人被迫失业。
M总在狱中说了这么一句话:"也许在这个事件过程中,我的手段卑劣不干净,但我想的更多的是我公司里的工人不能失业,让Ta们有口饭吃。"
故事的框架结构大概就是这样的,我想这又接地气又有可读性,肯定能够赚足眼球;想到这里我禁不住有点儿飘飘然,我与成功只差一个火箭的距离!
有了主体架构,添砖加瓦富丽堂皇的文字修饰对我来说自然是小儿科,经过几天废寝忘食的努力,一篇有时代意义的故事稿终于新鲜出炉!
那一刻我就像一个分娩的宝妈,满怀慈爱之情看着自己生产出来的婴儿。
现在该是让Ta见世面的时候了,我把Ta推给了平台,静待佳音,满怀期待。
为了赶趟蹭热度,平台很快就制作了出来发给我链接,我每天都在群里刷屏,发动所有的亲朋好友帮我转发。
这篇不按套路出牌的文章可圈可点,深刻的揭示了疫情之下复杂的人性,很快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了开去,人们口耳相传。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3
推送期为七天,第五天的时候点击量达到了二万五千点了,留言评论区更是精彩纷呈各抒己见。坚持了这么久,我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
其中的一条留言引起了我的注意:作者你写的太好了,我有更好的写作素材可以提供给你,如需要请电话联系××××××××。
我很猎奇,就真的打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个男的,声音很刺耳,就仿佛锯子锯着骨头。
“你是《纵火案背后的真相》写作者吧?把那篇文章撤回去吧,我给你二千元钱。”
乖乖,这么样的豆腐块文章值二千元,我的血液流动加快,心脏好像要跳出来,我在琢磨着这话里的份量,难道我虚构的文章真的戳中了某些人的神经,书本上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上演?
"你是那个背后的……"我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又兴奋又害怕。
"别废话,”对方粗暴的打断我,"是撤还是不撤,给个痛快话。"
"我就算想撤也撤不回来呀,都己经星火燎原了呀。"我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无辜。
"好吧,那你等着为你自己收尸吧!"那割骨头的声音变成了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好半晌我才懵醒过来。
"喂,喂,"我可劲的对着手机叫唤,没有回应;我又拨打过去,对方己关机。
更要命的是文章附有我的近照简介,这样一来我在明处,别人在暗处,暗箭难防。
一连几天我都惶惶不可终日,有时候睡觉到半夜,我也会被那割骨头一样的声音惊醒,浑身涔涔冷汗。
我决定报警,只有把坏人绳之以法,我才安心;就在我要向海生打电话时,他反倒先打了过来。
"你的文章我也看过了,和我的分析不谋而合,这背后确实是有人故意纵火,今天己经抓到了那个纵火者,他自己也供认不讳。"
我把我遇到的情况告诉了海生。
"那你可以来派出所确认一下,看是不是以死亡来威胁你的那个人。”
“我马上过来,”我说,我是一个搁不得心事的人,那样睡觉不踏实。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我穿上黑色的风衣,套上医用口罩,戴上黑色的眼镜,头顶黑色的礼帽,这样即使那个人有同党,在夜色的掩护下,以我这样的装束也会辨认不出。
被疫情逼得山穷水尽的人,有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心里阴暗的人会把无辜者拉作垫背。
小区的防疫保安却不让我出门,我理解Ta们的工作,而我却非要出门不可,双方有点儿僵持不下。
4
我想如果我不把事情说明白,我肯定出不了小区的门,于是我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给了他。
"我必须到派出所去确证那个威胁我的人,就现在,"我说。
"好吧,注意安全,保持社交距离。"他说。
我开着车,风驰电掣般朝派出所奔去,虽然正值春节,却受了疫情的影响,昔日车水马龙的繁华场景仿佛凭空消失,街道旷阔而且冷清;只有路边的火树银花和红色灯笼昭示着春节的气氛。
到派出所要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平时像蚂蚁一样拥堵爬行,现在却是畅通无阻;曾经热闹熟悉的一幕,现在却寂寥烟火;似乎置身于另一个星球,恍若隔世。
偶尔行色匆匆的人影,才让我感觉有点儿人气的温暖。
在一个十字路口前,我停了下来,等红灯。无意之中我瞥见后视镜一辆车朝我迅速冲过来,离我越来越近,并且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
我本能的松刹车,推档,也不管红绿灯了,先逃命要紧。恰巧这时对面一辆半挂车相向而来,左转弯。情急之下,我猛打方向,电光火石之间我左转向,堪堪避开了那辆半挂车,甚至我能听到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按照正常逻辑我的车应该是右转的,这毫厘之间的想法救了我一命,我伸进死神门槛的两只脚缩了回来,那一刻我甚至闻到了死神腐尸般的气息喷到了我的脸上,我紧张得手心沁汗,历经生死一劫,全身虚脱了一般。
后面那辆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可能是猛刹车,在地面漂移打旋,然后翻滚了起来,护栏都没有拦住,撞上了高架桥的水泥石墩,车子成了废铁,空气中弥漫着气油味,还能听见似乎火柴擦燃时的"滋丝丝"的声音。
我冲下车拎着灭火器打算救人,半挂车司机一把拉住了我。
"你不要命了,马上要爆炸了。"他拉着我跑远一点。
果然听到"嗞嗞丝丝"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啵”一声响好像喷出来的第一波烟花,火花溅洒向空中;接着“嘭”一声喷洒出第二波烟花,继而“轰”的一声爆炸,燃烧了起来。
我木怵怵的站在那里,半挂车司机赶紧打电话报警。
我惊甫未定,"那个人死定了,"我兀自喃喃自语。
忽然我想起了那个死亡威胁,这会不会是那个留言的人呢?如果是,派出所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我戴着口罩蒙着面,他也认不出来我呀,这是巧合还是蓄谋呢?派出所的那个人明天就要押解走了,如果今晚不去,心里就存了太多解不开的谜底。
不管那么多了,剩余的事交给警察吧,自己的事要紧,这毕竟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我坐上车,又风风火火朝派出所奔去。
刚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还让我心有余悸,感觉就像从鬼门关梦游了一遭回来。
5
到了派出所,量了体温,在海生的通融下,我进到了单独的囚室,外面隔着玻璃窗,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侧着身子朝里躺卧。
"有人来看你了,"看守的警察说,然后哐啷又关上门,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我必须挖掘出有用的信息,解除外部对我的威胁,刚才的经历实在太恐怖!
"我不认识你,"那人转过头瞥一眼我,又背向我。
声音像棒槌打在破锣上,我确定这不是打电话威胁我的那个人,难道这幕后有个庞大的组织?我不寒而栗。
"我认识你,你是那个故意纵火的人,"破锣无动于衷,这显然是客套的废话。
"那个××××x×的车牌号是你朋友的吧?还有x××××××××××的电话号码也是你朋友的吧?"
破锣依然无动于衷,大凡江湖上混的人,都比较老辣深沉,善于不动声色。
"刚刚出车祸他死了,我也差一点被他撞死了。"
破锣的嘴仿佛正要屙蛋的鸡屁股,楞张着。
"不会,我进来之前就和他一起喝过酒。"破锣在床上一跃而起,敏捷似猫。
"这是我刚刚拍的视频,"我把视频隔窗放给破锣看,火光映照下,前面的车牌号也清晰可见。
破锣像只烦躁的狮子踱来踱去,然后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我们通过电话,他威胁要我死,我一个写豆腐块文章的人,实在不明白哪点招惹到了你们,非要置我于死地。"
"因为你太聪明,看破了不应该看破的事情,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大凡聪明的人都活不长久;因为你的一篇文章可能会产生蝴蝶效应大家群起而效仿,不利于社会稳定。
刚开始我们哥俩确实想教训你一下,因为疫情期间断供了房贷车贷,为生计发愁,难免心浮气躁,后来一想这不能成为别人背锅的理由,于是就打消了报复你的念头。"
对破锣的这一番悖论我竟然无法驳斥,疫情对我们造成了伤害,活着的人是种幸运,那死了的人呢?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
"刚才的车祸作何解释?"我问。
"那是意外,我一直劝朋友喝酒了不要开车,他都当耳边风,认为偶尔会没事,这次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相信破锣的这番说辞。
“你故意纵火没有幕后人指使吗?比如说你的老板。”
"没有,这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老板拖欠了我的工资,让我房车断供,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我能采访一下你的老板吗?电话采访。"
破锣沉默不语。
"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半晌,破锣给了我一张名片,L总,电话×××××××。
6
等到心情平复得差不多,我打电话给L总;不见面说话有不见面说话的好处,大家彼此都不认识,上不了台面的话也可以说,就算翻了脸,背转身后谁也不认识谁。
"喂,L总吗?我想对您进行一个简短的电话采访,您以前的工厂失火后,现在转做口罩吗?用的都是以前做女款包工厂的工人吗?"
"是的,现在做口罩,用的都是以前的工人,Ta们跟了我好多年,就算疫情期间Ta们不上班我也要开底薪给Ta们。"
"那我听说您工厂失火和拖欠工资有关…"
"对不起,我比较忙,没空闲聊。"L总打断我随之挂了电话。
L总在有意回避我。
后来坊间流传着另外一种版本:L总和最心腹的二个手下喝酒,喝醉后崩溃,无意中说了不应该说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个手下就自作主张帮L总做了这件事。
L总当然感激不尽,于是就给了那个死了的手下家属50万。那个破锣呢帮他供房供子女读书另外每年给几万元钱。
本来我打算再写一篇采访稿,却始终没有写出来,因为我觉得太过复杂不好表达,庆幸的是我终于走出了死亡威胁,而大家都走出了死亡威胁。
因为疫情的阴霾己经成为过去。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李玉平,重庆云阳人,中国诗歌网会员,工作之余以写诗歌散文小说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