芰荷味满风流金

作者：万清平

今年的立秋来得畅快淋漓。中午，天空还是蓝天如洗，白云悠悠，到了下午，风云突变，蔚蓝的天幕下，白云、乌云，还有像喝醉酒一样满脸绯红的彩云，相互如铺棉叠絮一般，在浩瀚的天空上演着川剧变脸的绝活。瞬间，大雨铺天盖地倾泻下来，阵风如饥似渴追寻而至，刚刚还暑气腾腾的大地，一下子就凉爽下来。

大雨过后，毛毛细雨仍纷纷扬扬。徜徉在家乡田野，旁边有大步运动的人说：“刚才是龙王发怒，口水四溢；现在是小龙谈情，窃窃私语。”说得倒也蛮有趣味。

蜻蜓好像最喜欢大雨过后这种细风细雨、柔声细声的天气，不计其数的蜻蜓在池塘畔上下追逐、飞舞，有的黄澄澄，有的乌黑黑，有的红艳艳，五颜六色，如同一道道流动的彩云，让人目不暇接。

这时，一只红色的蜻蜓好像故意要来撩我，倏地从我耳边掠过，划出一道绚丽的红丝光，我急忙伸手去捉，它不急不缓地往上一跃，再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遁迹而去。

天凉好个秋。雨中的立秋真是别有深意，充溢着“天草同一脉，地气共长生；郁郁显春夏，葱葱待秋时”的景象。路边一丛丛牛筋草忽然来了精神，昨天路过时，它们似要塌倒下来的木屋架样的草筋，此时竟然如卫星天线一般，昂扬向上，仿佛在连接天地之间的信息。天麻花舒展开来，水红的花瓣开出葡萄酒杯的形状，杯形的花蕊中，细细的触角尖端捧着一颗亮晶晶的紫色宝珠，几条触角伸展开来，在花蕊中构成一座珠光宝气的迷宫，让天麻花更加娇贵欲滴，令人不忍采摘。

不远处，池塘中的菱角已经成熟。刚刚躲过雨的采菱人又出来了，他们一人推出一个圆圆的木制渡盆，渡盆里放一个小小的四脚木凳，人坐在小木凳上，将渡盆划到菱角丛中，两手娴熟地采摘起菱角来。此时的菱角水灵灵的十分诱人，一对流畅的角如同少女的辫子，卷曲得诗意盎然。来到塘边，采菱人盛情递给我一捧刚刚采摘的菱角，剥开红裙样的外皮，雪白如玉的菱肉令人赞叹不已，轻轻咬一口，一道清清甜甜的香味在嘴中经久不散。我问采菱人，何以如此香？采菱人笑而不语，这更增加了我购买的欲望。

雨后的荷塘，有不少黑黢黢的黑卷尾、白闪闪的小白鹭、灰溜溜的池鹭在飞飞落落，各取所爱。荷塘沿路的一侧，一群人在采挖莲藕。只见他们手持短锹，身穿水裤，不慌不忙地清泥、拔梗、取藕。很快，一支莲藕被采挖出来，在水中前一下、后一下，下一按、上一提，污泥包裹着的莲藕立马就变成一根白白胖胖的玉棒。索要一节，一咬，藕汁洋溢，清香醉人。我禁不住问：“这么早熟的藕，味道怎么就这么香脆呢？”挖藕人告诉我，“这是菜藕，适合生吃、清炒，做菜味道极佳。”挖藕人还说，“朱湖区域是冲积型平原，水土条件非常适合莲藕生长，朱湖莲藕在武汉、孝感市场可抢手哩！”

真没想到，一场雨，让我感受到不同的立秋；一场雨，让我看到迷人的乡野。尽管立秋过后，天气不会马上凉快下来，但秋的脚步如风流过，让芰荷味满，大地成熟，豆荚不再张扬，稻穗开始沉思，河水渐渐告别浮躁，桐叶悄悄传递风情。这是岁月的轮回，何尝不是接力的长征？

“芰荷味满风流金，迢迢星汉又传情；时序更替人更换，春华秋实揖长亭。”是的，长亭，是挽留之地，也是起程之驿；长亭，是临风把盏之所，也是极目远眺之台；但家乡的原野没有长亭，只有芰荷之香，流金之色，百鸟之音……

（原载于2021年8月12日《孝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