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雷 || 秧客——大地上的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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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客——大地上的画家》
文｜薛正雷
在吾乡，麦收后，就该插秧了。
以前这个时候，男人们挥着鞭子，驱着水牛，拖着木制的犁耙，就到麦茬田去翻地了。（如今，现代化的农机代替了人和牛，不出多少力，便翻好数亩地。）等到地耕好，放上一田地的水，再来来回回地和和后，男人们的活大抵完成了。接下来就该是女人们登场了。
一棵棵秧苗，从秧亩地拔出，用上年留下的未经打软的稻草捆扎一下，就成了一个个秧把子。之后用以浅口的筐，叠罗汉似的码好，一肩挑到地头，分撒在地块里。当然这其中的肩挑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人们骑上一辆电瓶三轮车，哧溜就到自家的地块。
能减省的当然要减省，至于这个插秧活，至今却仍然没有好的法子解决。（其实，也见有插秧机在作业，但是这都要和先前的育苗相配套，并适用于大面积的农场。我乡村民大多数家有头十亩地，且是分散开来的，因此，插秧机一直没有很好地推广开来。）
于是，在我们那，有了这样一批女人，专门帮人家插秧。其实她们不过都是周围的乡民，或是本村，或是来自邻村。我也听说过，有的是从邻镇赶过来的。以前看陈忠实的《白鹿原》，知道里面有一种人，他们叫“麦客”，是专门为人家收割麦子的。我想，吾乡的这些女人应该也可以叫“秧客”吧。
“秧客”，多数都是女人们。我是没看见一个男人夹杂在女人群里插秧的。麦收后，她们行走在乡村的道路上。每天她们都起得很早。需要的人家也会早早地在路上找她们。
其实有的本村的秧客，头天晚上就会被人家约定好了。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她们都属于抢手货呢。稍有动作慢的人家，雇不到秧客，也就只能望“田”兴叹了。
一大早，秧客女人们就来到主家的地头田埂，脱去了鞋子，卷起了裤脚，按照一定的空间规格在水田里一一排开。这个时候，她们好像是一位位在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似的，发令枪打过，便分秒必争地，没有丝毫懈怠地，一手一棵，一手一棵迅捷地把秧苗插在田地里。
她们有时闷声插秧；有时想起来一个话题，就边插边聊；有时直起身来，歇息腰一下；也有时看看彼此插了多少。她们个个动作娴熟，精神抖擞。不一会儿，刚刚还是白茫茫的一大片水田，陡然间多了一条条齐整的绿意分明的秧线。眼见此景，忽让人想起了一首禅诗：“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秧客们或许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一首描写她们的诗歌。她们只是普通的农家妇女而已。
她们大都是没有啥文化的。她们业已都是上了一些年纪的中年妇女。她们也多是忙完了家里的田地活，想利用自己这熟悉的技艺来赚点手头活用钱，以贴补家用。她们都知道这个钱赚的就是时令性的，过了这几天或许就没有地方再挣了。
所以她们是那样地坚持、笃定地退步。而就在这一步一步的后退里，我们看见大地绿了，大地被涂上了新的色彩。
秧客们为主家插秧是按天计酬的。现在会插秧的人太少了，她们因此成了稀缺的人才。一天插下来的酬金自然也是蛮多的。她们为主家插秧，主家中午还要置办一桌好菜来招待她们。
我有一位邻居王婶，其实她家的条件挺好的，根本不需要她这样出去挣苦钱。这一段时间，她天天早出晚归。有天我遇见她，笑着问她天天出门栽秧累不累啊？
她也笑着说，不累。吃好喝好的，不就是栽秧吗，这么多年栽下来了，哪累啊！
我看着她干劲满满地远去，背影里似乎有一种坚持和力量。
秧客，一群质朴的农村妇女。她们有着天底下最平凡的面孔，她们所做的是一种亘古的流传。
其实我更想说她们是大地上的画家。
她们在烈日下，在风雨里，在初夏的时光里，在古老或是新生的农村大地上，她们执着地画着，画着一幅天下最美的画卷，她们画出了一片绿色，画出了一片希望。
（注：图片来自网络）
薛正雷，男，江苏盱眙人，现就职于淮安市淮阴区赵集中学。教学之余喜欢看书、写点散文，在《淮安日报》《淮安文艺》《淮阴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数篇。
一、栏目设置为散文、吃在陕西（美食）、美文欣赏、评论、杂文、小说在线、诗歌、精彩摄影等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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