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哲 | 怀念母亲
怀念母亲
我敬爱的母亲离开人世间已经五年了,总想写些怀念母亲的文字,然而每每拿起笔,心中却充满了无限的忧伤与哀思。也许是忧伤的心太重了,万千痛苦的心情集于笔端,力重千钧,难以动笔。
母亲在世时,我爱听关于母亲的歌曲,如《烛光里的妈妈》、《母亲》、《白发亲娘》、《想起老妈妈》,歌曲里寄托着人们对母亲无尽的赞美和依恋。然而,自从母亲去世后,我不再去听任何关于母亲的歌曲,因为母亲她生前的音容笑貌和对我的谆谆教诲还时常映现在我的心灵,心情本就忧悒,听了关于母亲的歌曲,心情会更加的沉重。
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二O一一年农历十月二十七,是母亲离别我们兄妹的日子。在母亲去世的头一天,母亲精神比平时都好,一个劲的说不住院了,要回家,看到母亲的状态不错,我们兄妹也都十分高兴。我在服侍了母亲一天后,妹妹接替我,到了晚上九点钟,妹妹突然打来电话,说母亲情况不好,已经送往重症监护室。妹妹说在我离开医院不久,母亲老是呼喊我的名字。现在,每当想起母亲,我还常常感到内疚和心痛,我们兄妹三个在医院整整服侍了母亲一个月,但最终没能挽留住母亲的生命。
回忆在医院的一个月,我才感觉到好多年没有离母亲这么近了,给她做饭服药,给她捶背、按摩手臂和腿脚。静下心来想一想,不知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亲近自己的母亲了,想想也只有儿时吧。回忆那一年全家随父亲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在一个初春的傍晚,母亲带着我,和邻居带着她的小孩一块散步,不知不觉就从新水河来到了京杭古运河桥畔,当时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到了桥头,母亲生怕我受凉,把她的薄袄披在我的身上,而她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当时我尚年幼,她的外套从肩膀一直护到脚踝,虽然我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和对我的疼爱之情,可是母亲回家后却冻病了……
回忆在母亲住院期间,我们兄妹和母亲在一起待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和母亲聊的话题也比平常多了许多,尤其是当母亲对我和妹妹诉说,有一次她在妹妹没有陪伴的情况下,独自去澡堂洗澡,自己劝自己要慢慢洗,不要慌时,我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闸门,滚烫的热泪模糊了我的眼睛。
是的,我在感情上常常觉得愧对母亲,平时陪伴母亲太少了。特别是在母亲去世前两年多的时间里,工作岗位两次变动,可能当时很多人都很羡慕我,因为在他们看来是事业上的进步,可是那两年多正是我与母亲见面最少的时候。
我愧对自己的母亲,因为面对母亲,我没有尽到一个儿子应该尽的责任,面对母亲,心中充满了永远的怀念、深深的愧疚和负罪感。可是母亲呢,她从未埋怨过我,而是每次见到我,总是教导我干好本职工作,要无愧于岗位职责。
母亲一生与世无争,恬淡隐忍,心中永远装着别人,却唯独没有她自己。就在她感觉胸闷的那一晚,当时是凌晨4点,她阻止了父亲数次当时要打电话给我们,一直到了凌晨5点钟才让父亲告诉我们她的病情。也许是母子连心吧,就在母亲得病的那一夜,我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凌晨父亲的电话证实了这个不好的预兆。在医院里,母亲老是在病床上躺着,很是心烦,我们就扶起她坐一会儿,有好几次,母亲非要下床走走,那一次没有拗过她,我和兄长搀扶着母亲慢慢下床,可是她脚挨地走了一步就迈不动脚步了,母亲这才罢休,从那以后,再也没要求下地走路。
想想从前,母亲的身板一直很硬朗,记得母亲那年用自行车接在老家小住的妹妹和我回家,妹妹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我坐在车子的后座上,记得那是一辆“白鹤”牌自行车,母亲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行驶在乡间小道上,空气中浸润着泥土的芳香,两旁绿油油的麦子快速地向后退去。
那时的母亲是那么的健康年青,永远的齐耳短发和干净朴素的衣着。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难怪一生桀骜不驯、飘然世外的李白,面对着时间的流逝,也无奈发出了“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的由衷感叹。而天下做儿女的,又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自己的父母双亲能够永远的健康长寿啊!
母亲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对子女要求十分严格的人。母亲曾经有过近十年的教师经历,人们经常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其实母亲还真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任老师。听母亲说,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教我识字了,把汉字写在用黑漆刷的一个木板上,规定了一天必须会读、会写多少字,规定了多长时间不能忘,如果记不下来就要惩罚。现在我还依稀记得因背不下来当天学的汉字,而在雪地里挨冻的情景。
对待子女,母亲的管教是严厉了一些,但是母亲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她生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吃过的苦自不必多说。平时,她经常教育我们兄妹,对人不能有分别心,对待遭受不幸的人要有同情心。
记得那是在一九八四年的一个冬天,天气阴沉,彤云密布,眼看着一场大雪就要来临。家属院的人们正在做午饭,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中年人来到家属院,到各家各户讨饭。因为我们是最东头的一家,当那名中年人走进我家时,可能是饿得很厉害了,我看到他的腿是不断颤抖的,看来他走了很长的路,脚上的布鞋底磨出一个窟窿,裤子也被什么东西挂的,撕扯成一条条的,也和主人一样在风中摇摆战栗。那人说话不是很清晰,大意是出来投奔亲戚,亲戚没找着,却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当时家里还没有开饭,母亲来到厨房,先给那人盛了一碗大白菜,又给了他两个馒头,舀了一碗汤,搬了一个板凳让那名中年人坐下吃饭,那名中年人感动的落了泪,要给母亲施礼,被母亲赶紧扶了起来……
母亲时常对我们兄妹说:“我和你父亲都经历过困难时期,尝过挨饿的滋味,不挨到份上,谁也不会这样。”母亲还经常提起她小时候,他的父母亲也就是我的姥爷、姥姥,在1942年曾经收留照顾过一家逃荒外省人的故事,姥爷和他们非亲非故,在那样艰辛的日子里,姥爷在西院里为他们一家人搭建了茅草屋住了半年,而姥爷一家和那家男主人的交往一直持续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每年都会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来看望姥爷姥娘,直至男主人去世之后,他的儿子也因工作调动数百公里后才慢慢失去联系。
人间之痛,莫过于失去至亲至爱的人,而没有了母亲,则是痛中之痛。正如老舍先生所说:“失了慈母便象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当挚爱的母亲离我远去的时候,心在隐隐作痛,自己的周围成了寒冷、孤独、无助的世界,而自己也成了一片随风飘零的叶子,不知飘向何处……
失母之痛,如人间一支最为无情、苍凉的利箭,穿透了儿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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