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萍 | 红烧肉的魔咒

相当长一段时间,我总是反复做一个梦:孤独一人在爬山,四周全是鲜花、野草、参天大树什么的,溪流清澈地叮咚着。我总是走走停停,舍不得不欣赏所遇的一切美景,还时不时地将美丽野花或瑰丽叶片或滑润小石子采进随身携带的书本或背包里。尽管我早就下定决心要爬到山顶,尽管这信念总是很强烈,却始终都没感受到过“一览众山小”的味道,更不必说什么“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泣下”的情怀。甚至我还梦见过一条花色的眼镜蛇,从树上或路边草地里窜出……惊惧……梦醒,我大汗淋漓。

“乓---乓乓、嘭---嘭嘭”的敲门声,将通宵读书未眠的我猛然砸醒。恍惚中,我脑海里满是那首诗:

谁在敲门?

开开门

不见人影

我心里暗暗期冀

当我在生活的长椅上沉睡的时候

多么希望它把我的魂魄及时敲醒。

门外站着的敲门者,正是那个已让我心动了的男人。

中秋节,我邀请男人来家一同赏月。我先跑到超市买了五花猪肉、月饼等,还置下一瓶红酒。

一进家门,我仿佛上了战场。先是将五花肉洗净,切成方丁块块,再将铁锅烧热。用刀把一块姜,从中切开。拿着这块姜,就着热锅,让姜的切口面,贴在锅壁上旋转、旋转,为的是要让肉不粑锅。男女两个人的情意是否就该像这样热帖着却并不永黏在一起?接着,我将肉倒入锅内,开始翻搅,直到鲜肥肉都被炼成了油,我再将老抽酱油倒进去一些,搅搅,再放料酒、水,翻搅,盖上锅盖。大火烧开后,陆续往锅里添加花椒、大料、辣椒、姜块、冰糖,还有一点点盐。所谓要想甜,加点盐嘛!等水一开锅,就将铁锅里的东西,一气儿都倒到砂锅里,文火开始炖,炖呀炖,一直炖到男人按响了门铃。

我赶快把用手掰成的寸长四季豆放入砂锅内,才去开了门。

男人一把抱住了一身厨衣的我,笑了,说:“怎么这么像我心目中的那个俏皮小媳妇呀!”

羞得我满脸通红,立刻甩掉他的双手,逃进了厨房,心儿像兔子一样乱跳。听到男人声音从背后响起,才恍然明白过来。我急忙将那些葱段放进砂锅里,再放进去一点鸡精,等到水都被熬干了,一锅油亮亮色彩斑斓的肥而不腻红烧肉就炮制成功了。

男人的眼睛本来是褐色的,现在馋得发绿了,风扫残云般地将一大桌子的菜横扫一空。因为红酒的缘故,我醉眼看朦胧。男人似乎被看傻了似的,一个人走上了晾台。

一轮明月悬在湛蓝色的夜空里,很美很圆很清凉,大地上也散出水波般地光斑。男人的背影显得坚毅又伟岸,闪着幽幽光泽。我突然觉得男人像一棵树,一棵桂花树,长在圆月里,泛着清香,虽然远不可及,却灵动得如同那只雀跃的玉兔,圆月中的嫦娥今生还会孤寂?

男人突然反转身,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说:“你——就是那轮圆月呵。”

我喃喃:“那,你——就是太阳。月亮,是靠太阳才发出迷人清光来的。”

男人亢奋极了,俯下身躯,更紧地拥住我,悄声细语道:“我想吻你!”

时至今日,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我很嫌弃他的鼻子,为什么总是顶住我的鼻子使我吻不到唇?甚至,我还迷惘地问:我是不是没配合好你?当时,真的,我清楚地不知道如此珍惜、如此等候了23年的心儿,一刹那,是否给错了人?仅有一点点儿,我确信,男人的背影,是可以信赖的。

我以为我抓牢了他的胃,也就抓住了他的心儿呢,无论在海角、天涯。

男人的背影是可以信赖的吗?请告诉我,男人现在何方?

卖了房子,还掉离婚男人欠下三十三万元钱的一半,我余下了二十万,我决心将它作为儿子的出国留学费用。

我灰溜溜地带着儿子搬回了娘家,老妈隐忍着一声不吭地帮我带着儿子,我们相依为命。


作者简介

平萍,女,生于重庆,长在太行山脉,河北安国人,现居郑州。作家。现为郑州小小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助理。作品散见于《北京文学》《小小说选刊》《小说月刊》《百花园》《微型小说月报》等等。曾出版散文小说集《北方的探戈》、小小说典藏品《青玉案》、小小说集《太阳味道》、《薰衣草下的罪恶》以及长篇小说《盲点》。小小说曾获第三届全国小小说学会优秀作品奖,第十二届全国小小说佳作奖。长篇小说【盲点】获全国公安文学大奖赛优秀作品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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