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古希腊的体育竞技与建筑（三）
大家好，欢迎收听我在喜马拉雅FM上独家放送的“文艺复兴在意大利”，我是碎片。
我们上次分享的是海神波塞冬的一些故事和科林斯地峡竞技会的内容。但实际上，这个竞技会也有其他的起源学说。那是一个关于葬礼的故事。正因如此，当科林斯竞技会创立的时候它就很快的效仿了同样因为一场葬礼而创立的著名竞技会。这就是尼米亚体育竞技会。
在这个竞技会上，参赛者会有全副戎装的赛跑项目，并且尼米亚竞技会也是最早将野芹菜头冠作为奖品的竞技会。这些奇怪的风俗是怎们起源的呢？我们今天就来讲讲这些内容。
马林诺夫斯基
二十世纪最早的也是最著名的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在他的学说中深刻的总结了早期人类文明对于宗教，巫术和传说的创造过程。他提出一个理论叫做“许可证神话”。意思是说，每一则神话故事一定是出现在某一种被解释的现实现象的后面，是人类为了解释某一件事情的合理性而相应编造出来的。就好像是通过这样的神话故事来赋予现实现象以合法性一样。我们每一个文明中大部分的神话故事都是为了解释某一种现实现象，所以都可以称为“许可证神话”。像我们前面讲的两期关于奥林匹斯和科林斯地峡竞技会的传说实际上都是这种类型。而今天我们要说的尼米亚竞技会起源无疑也是。
和尼米亚竞技会相关的葬礼事件要从古希腊最著名的悲剧故事说起。古希腊人对于戏剧神话创作一直遵循着两个重要原则。第一个是认为人类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不过这种情结和我们中国人所谓任命不太一样，更像是我们说的因果报应。因为在古希腊的语境中，一个人的命运完全取决于自己的行为好坏，而不是取决于神的任意安排。第二个原则就是愿意创作悲剧。其实直到今天，我们的文学创作和影视剧编排还是遵循这样的套路，因为“悲剧使人深刻”。大团圆的解决虽然美满但是太过浅薄，最多是阖家欢乐的爆米花级别的。而悲剧所造成的缺憾缺失让人记忆深刻，思绪良久的。这缘于人们对物极必反的一种恐惧。
悲剧也分很多种，像是爱离别，求不得，死死伤伤的只能算是小悲。我认为对于以道德来区分于禽兽的人来说，最大的悲剧应该是伦理类悲剧。今天我要分享的就是这样的伦理悲剧。
我们在奥林匹斯运动会的起源中提到了一个人，就是马车比赛胜利者，宙斯的孙子珀罗普斯。他后来成为一个城邦的君主。这一天他接待了一个拜访者。这个人是另一个城邦的君主叫做拉伊俄斯。说来他挺不厚道的。接受了款待不思回报，却将珀罗普斯的小儿子拐跑，并且导致那个孩子的死亡。我们在讲述那场赛马车比赛的结尾时候就和大家说过，珀罗普斯赢的并不光彩，所以他的人生自然会被正义的神明安排很多不如意的经历。痛失爱子就是其中之一。而故事的冲突矛盾也是这样逐级展开的。愤怒的珀罗普斯到这里完成了他在文学中的主要功能，就是产生新的诅咒。他向拐骗儿子的伊拉俄斯发出咒骂，说他以后一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下。故事就从这里展开了。
记得很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在上幼儿园，当时幼儿园的阿姨为了哄我们睡午觉每天都会讲故事。其中有一则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人走山路，碰上一个老妖精。这个老妖精专门吃人，把他抓住之后就说我本是天宫的仙女，因为偷了玉皇大帝的仙丹被贬下界。所以我其实没有那么坏，所以给你一个机会不死。出一个谜语，你要是能答上来我就放你走，不然就得吃了你当替死鬼，你再找别的替死鬼。
这个谜语说的是“什么动物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被抓住的人很聪明，猜出来这说的是人的一生。于是逃过一劫。
故事很短，而且非常具有中国神话故事的特点。若干年后我知晓这其实是一个希腊故事。其实文化的交融就是这样，当一个故事情节进入另一个国度的时候，如果受到当文明的喜爱，就会被吸收并且本土化。
这个当年阿姨讲给我们小朋友听的故事就出自今天我们要说的悲剧神话之中。那个拐骗人家儿子的国王伊拉俄斯是忒拜的君主。这是古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几大人间家族之一。伊拉俄斯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子嗣。于是他就前往德尔斐阿波罗的神谕。神庙中的女祭司皮提亚说最好还是不要求子吧，因为伊拉俄斯必将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下。他听了之后很害怕。但是故事为了展开，必须要给主角找麻烦，于是得到神谕没多久他的妻子就怀孕了。
数月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伊拉俄斯为了避免预言的实现就决定把孩子杀了。于是他极其残忍的用铁签将孩子的脚穿在一起，然后交给仆人命令扔到城外山里让野兽吃掉。这个仆人不忍如此就把孩子送给了山里放牧的人。这个牧人是科林斯国王波吕玻斯的仆人，这个老国王正好也没有孩子，于是就将弃婴收养了。看到他的双脚悲刺穿，肿胀不堪，于是就给孩子起名叫做“脚肿了的人”。这个名字真是太不走心了是吧？不过没关系，如果按原文发音会听起来高大上一点，按希腊语发音，这个不走心的名字就是“俄狄浦斯”。
小俄狄浦斯就一直以科林斯王子的身份快乐的成长着。直到有一天他在宴会上从一个醉酒的贵族口中得知自己并不是国王亲生。未了求证，俄斯普斯也去德尔斐寻求神谕。女祭司皮提亚告诉他，“你是一个遭到诅咒的人，将会杀死父亲并且迎娶母亲，还要和他生孩子。”这绝对是重口味高密度打击。为了不去应验这个预言，又无法肯定老国王波吕波斯夫妇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于是俄狄浦斯决定终身流浪不再回头。其实这样更危险啊。
这一天他来到忒拜城郊外游荡，一个富人的小车队冒犯了他，俄狄浦斯先是忍了，准备从车旁边的窄缝挤过去。但是车的主人也是命中注定该死的鬼。在俄狄浦斯通过时，竟然伸出手杖打他。然后，俄狄浦斯就把车队仆人联同车里的老者全都杀了。而且满不在乎的认为自己是无罪的，因为是对方先冒犯了自己。
斯芬克斯与俄狄浦斯
不久他就进了忒拜城，发现这里的人民各个惊慌失措。因为他们正在经历双重打击。第一，城外山上来了一个嗜血的妖精，要求忒拜尽享活人做为食物。第二，国王伊拉俄斯为了除掉妖精出城前往德尔斐求神谕，却在途中被人杀害了。现在忒拜城没救了。为了解救这里的人民，好心的俄狄浦斯就决心前去出掉那个妖精。于是后面的部分就是我若干年前在幼儿园阿姨口中听到的那个神话故事的希腊版本。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希腊原版中，这是一个长着翅膀，狮身人面的女魔头，名字叫做斯芬克斯。显然，古希腊也是在吸取古埃及的文化营养。今天我们依旧可以在埃及的胡夫金字塔旁看见这个著名的狮身人面像。现在起，你别忘了，他还是俄狄浦斯神话故事中吃人的女妖怪。
狮身人面像
俄狄浦斯因为除妖有功，成为了忒拜的国王，并且娶了寡居的王后，生了两男两女。在这之后的很多年，忒拜城一直兴旺发达。但是突然在某一年，阿波罗降下了瘟疫。从德尔斐回来的使者告诉国王俄狄浦斯，那时因为在忒拜这个国家发生了极其令人不齿的道德悲剧，神要惩罚忒拜。这个极其令人不齿的事情是什么呢？就是杀害老国王的凶手依旧呆在成立并且逍遥快活。俄狄浦斯出于君主的担当承诺必须抓到凶手。但是多方巡查也没有线索。这一天他找到本城最厉害的盲人预言家，要他说出凶手。这个老者开始的回答很有味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不说。王啊！就让我们彼此承担罪恶的两端吧。”俄狄浦斯自然不会答应，于是逼迫他。最后盲人说出了真相，并且进一步预言说：
“明眼的会成瞎子，富有的会成穷汉，有家的会变成流浪者。”
得知真相帝俄狄浦斯已经完全崩溃，当他再次回到王宫的时候，他的妻子也是他的母亲的王后已经上吊自杀。这时，他的两个儿子来到俄狄浦斯面前，他看着他们，心里明白，这是他的儿子，但同时这也是他的兄弟。试问有谁可以成熟这样的悲剧？俄狄浦斯取下王后尸体身上的金胸针，毫不用语的刺瞎了自己的双眼。这是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为了避免诅咒他们希望驱逐俄狄浦斯。而为了得到王位，他的两个儿子竟然也没有阻止这样的舆论。最后，俄狄浦斯走出王宫走出忒拜，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这就是著名的俄狄浦斯王的故事。今天西方的心理学中也经常将“恋母情结”说成是“俄狄浦斯情结”。就是借助了这个希腊神话典故。前面说了，伦理悲剧是人间悲剧第一，听了上面的这个著名希腊悲剧，我想诸位应该也能感受一二吧。无独有偶，在其他的文明当中也有相类似的故事。在这里给大家安利一下，如果还想了解伦理悲剧我推荐大家有空看看的中国著名历史大师陈寅恪先生从敦煌写本中整理翻译的“莲花色尼出家因缘跋”，那是一个比俄狄浦斯王还要天打雷劈的伦理悲剧。当然，也可以关注一下我们中国本土的经典话剧“雷雨”。
好了，说了这么多，好像并没有和开篇讲到的尼米亚竞技会扯上关系。不要着急，下面我就开始扯。哈哈哈哈。
出去流浪的瞎眼俄狄浦斯身后留下了一个无主的忒拜城。他的两个儿子开始争权。其中一个失败就出来流亡。儿子们都同时得到一个预言，那就是父亲支持哪一个，这个儿子就会最终获胜。但是俄狄浦斯谁也不想支持，并且诅咒两个儿子都要失败。出来流亡的儿子，叫做波吕尼克斯，最终找到了阿尔戈斯的国王阿德拉斯托斯，娶了他的女儿，双方结成了同盟关系。这个阿德拉斯托斯还记得吗？我们已经在介绍波塞冬的那一集里提过他，神马阿雷翁的主人。现在他终于要骑马现身在我们面前了。为了帮助女婿，他组织了七位英雄为首的军队进攻忒拜城。但是俄狄浦斯诅咒在前，于是诸神都会阻止这种战争行为。所以最后七雄攻忒拜以惨败告终，也只有阿德拉斯托斯因为胯下神马而逃过一劫。我们要说的是在进军过程中发生的事情。
这一天军队行至尼米亚境内，口渴难耐，但是由于这场军事行动是不受神祝福的，于是泉水女神枯竭了所有能找到的水源。正当这时，阿德拉斯托斯她们看见一个抱孩子遛弯儿的妇女。便请求她帮忙找水源。于是悲剧发生了。这个女人是尼米亚国王的女奴，她抱的孩子是尼米亚王子。这个孩子出生以后就有预言说在成年之前身体不能接触大地，不然必死。但是女奴忘记了，为了方便找水，她把孩子放在地上的草堆里，刚一转身不久，一直大蛇出现，就把孩子勒死了。国王震怒，处罚了女奴。但是他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一队进军忒拜的战士妥善的安葬了小王子。并且他们认为出征之时遇到这样的事情是非常不祥的。为了安慰亡灵，并向宙斯祈祷，他们在尼米亚举办了军事色彩浓烈的体育竞技会。因为那个小王子当时是被女奴放在一堆野芹菜草丛中，所以这个竞技会的花环头冠就使用野芹菜来制作。野芹菜后来也就称为古希腊人葬礼上比较普遍使用的植物。就好比我们葬礼要用菊花一样。
另外要说一下，在我们中国的语境当中，经常会有人的名字中有“芹”字，比如曹雪芹。当然也有直接在名字中叫“采芹”的。这都是出自中国的诗经章句：“思乐泮水，薄采其芹”。说的是民间少女快乐的在河边上采摘水芹菜。这是一种古代食物。以前觉得名字叫“芹”的好土啊，其实不然，我们从来没觉得曹雪芹名字土，不仅仅是因为他写了红楼梦，也是因为这样的名字出自诗经吧。芹菜，在中国也是很重要的文化植物。不过，古希腊尼米亚运动会用的是另一种芹菜。它既不是诗经少女采摘的水芹菜，也不是我们今天包饺子的芹菜，而是一种长在陆地上的野草，而且是有毒的，不能食用哦。
这个“许可证神话”可以说是古希腊人蹭俄狄浦斯王这个热点得来的。但是他终究给尼米亚竞技会一个稳妥的来历说法。我们今天也通过这些故事了解了更多的古希腊人文心理，那就是命运的不可逆。
在这样的故事中，德尔斐和那里的语言总是扮演着重要的桥段制造者角色。阿波罗纵然不会直接出现，但是她的女祭司皮提亚会经常被提到。而且无论这个故事发生在哪个年代，却总是这个女祭司。难道她是长生不老的吗？自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因为“皮提亚”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祭司职务名称。并且在很久以前，皮提亚也是一个神的名字。这些又是怎样的故事呢？我在下一此分享另一个体育竞技会的时候就告诉你！
我是碎片。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下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