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封省之前的黄山之行
元月20日,我们游黄山。
索道上行,鬼斧神工、刀砍斧劈望掉帽子的山峰令人胆寒。某些区域索道轿厢近乎垂直上升。到达玉屏索道站,出门见崖,原来只在山腰,并未登顶,欲登顶,还有数百级岩阶要爬。看到人跟人的游客在山峰上贴壁往上爬,形成一条花花绿绿弯弯曲曲的人串,感觉面临挑战。
没有选择,上。
随众游人登山,上坡下岭,挥汗如雨,儿女相跟,冲劲十足。登上一个拥挤的观景平台,离峰顶还远。四望群山,果然这山望着那山高,对面山峰确乎更高。问之,那是黄山主峰莲花峰,不知道索道为什么不安在最高峰上。要在天都峰登顶,还得下几十级山坎,通过一座铁板桥到对面山腰继续攀登。指向牌说,迎客松在前方。
先上后下,多上少下,下下上上,就这么一步步朝高处攀登,有点官场升迁的意思,每登一峰均有古今人为的观景平台供装B拍照,沿途有些摩崖石刻,均为到此一游的冲动,语词也大多抄袭古人附庸风雅。
终于在玉屏楼旁见着了迎客松。其依青狮石破石而生,身姿矫健挺拔,枝臂以友好的姿态斜逸平出,确能意会为招而呼之的意思,却并非此松独有。一路上山,沿途所见之松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均为单边朝山外斜出枝臂,层层叠叠,下粗上细,呈斜塔形挨挤在山岩上,成片成林,均为招呼的"手势",可谓满山奇松皆迎客。占据独特有利地形的迎客松以老资格和集满山美松之大成之风,傲娇黄山,备受历代文人墨客青睐、夸赞,有些类似好运气占得鳌头之辈,接受几句模拜很正常,倘自以为神就贻笑于满山奇松了⋯⋯
图画目及千万遍,今日近身见真容。在不过如此的贱想浮出时,我在众游人扎堆排队拍照的山岩上瞅准时机,赶紧抢占有利地形,让儿女们给我留影。
回到索道站登顶分路位置,向左又得下好多级山。去往光明顶要从峡谷中往上蜿蜒攀爬。途逢一废弃古石桥,拱背,上面已被古人脚步磨光。如今更宽的石板路舍桥而过,石桥像是临悬崖的栏挡,扭头左望,有块长条巨石伸着细细的"辫子"斜插在山岩上,旁边有导游跟游客讲,那是"手机石",并且有牌子,立在松树之下么,所以是松下⋯⋯扶着山体,再攀百十来级,巨大壁岩挡住了头顶阳光,这边山体上豁然一洞,可以见底,洞前恰好有石条凳子,坐里面修炼或许可以"成佛"?
我,一介农夫,命若飘篷,胸无大志,忝为文人,宜乎修为克己奉世,做个良民,而从来难抑浮躁之心,何佛可依?想那孙猴子的成佛之路,哪里是成佛了?不过是被降伏了罢了。于是,这照片看来,装出的全是虚伪,暴露出来的,是满心翻腾的纠结。
爬到山顶,竟又是一个观景平台。光明顶在另一座山,还远。那厢鳌鱼峰有山路曲折于峰岚间,路上挤满人,要上去对面,得通过百步天梯下到峡谷底部再往上爬。原来我们是从山前索道上山往后山爬的,后山还有另一条线路通过另一条索道拖上山,然后往这边来参观迎客松。来来往往,总之是考验体质。
一家人有些怯于下一阶段的下坡上岭。尤其是我,似乎已然精疲力尽了。然途中遇到的两个挑夫给我励志了。他们挑着上百斤的担子,从玉屏索道站挑上来,一路靠随手携带的一根支撑棒将担子支撑在山坎上稍事休息,速度却并不比我等空手更慢。作为劳动人民出身的我,佩服他们的同时,油然惭愧。没说的,继续。而况以我的年龄,到任何一个新地方,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不留遗憾吧。
再鼓余勇,攀着绳索下百步天梯,直入谷底,再绕过山谷,到对面山坡拾级,那厢是鳌鱼洞、鳌鱼峰。
幸有木杖助力,算是临时增添了第三条腿,虽崖面偶有湿滑之冰令许多游人摔跤,我因前摔之鉴小心攀登,顺利登顶。放眼一览,蓝天灰云之下,阳光裂云如刀,直劈群山,群峰竞秀,众奇松慨然迎客送客,抚膺微叹:黄山,我终于来了。
李福寿,一个男人。福建金帝集团副总裁。发表小说、散文、新闻作品等废字无数。1987年在《长江文艺》发表小说处女作《杨家洼的媳妇们》,已出版长篇纪实文学《私奔日记》(中国书店出版社2011年)散文集《风月留痕》(中国文联出版社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