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小小说简论

                     潭门风情录

杨晓敏

麦麦出生在潭门一个小渔村。

潭门靠海，被称为南海之门。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潭门男人多以出海打渔为生。女人则务农，做生意，成为家庭顶梁柱。潭门男人出海有风险，自然灾难，海盗掠夺，作业的不可预测，很多人因此命丧大海。麦麦从小生活在海边渔村，亲历了太多潭门人的悲欢离合，见证了潭门人生活的艰辛不易。海洋热带地域风情，本土作家写渔家生活，更具备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熟悉的海边生活、海边人物，生活素材信手拈来即成文章，麦麦一系列的渔家人物作品，散发着海腥味儿扑面而来。

《潭门女人》中的惠芳可以说是潭门女人的缩影，她勤劳朴实，一边支撑家庭，一边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坚强而乐观。小小说选择了几个典型而富有代表性的生活场景，以白描手法，生动展现一个潭门女人的日常：惠芳白天劳作，开三轮车做生意；夜晚就陷入对出海丈夫无尽的思念与牵挂。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把这种焦灼与恐惧推至顶点。

从小处着笔，往大处立意，是这篇作品的成功之处。作品中惠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贴着她渔村女人的身份来写，读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作品从惠芳与顾客的随意聊天写起，将她对出海丈夫的牵挂、思念、焦灼、等待，恐惧无措的心理一一刻画，细腻且真实。作品最后，惠芳的男人阿海在国家救助队的帮助下，平安回港，作品的立意得到升华。潭门人的个人悲欢，也由此而被赋予更深广的时代意义。

《高不行行》写了一个让人欲说还休的潭门男人。潭门男人，风里来，浪里闯，凭的是一身的技艺与胆量。男人高行，生得人高马大，手脚胳膊都好使，脑子也不坏，却在第一次出海时就晕船吓破了胆，从此死活不愿出海，给自己留下一个“高不行”的绰号。守船不行，常喝酒误事；就连男女方面，也被人嘲笑为不行。就是这样一个高不行，勇敢跳水救起落水者，明知是贼，仍然毫不犹豫地施救，高不行身上那份人性美，由此被燃亮。

作品一波三折，读来不免令人唏嘘，人物塑造还是相对成功的，从不敢出海到岸边看船，从说媒不行到与寡妇有情，从喝酒误事到捉贼救贼，高不行不行也行。人无完人，却凸显出高不行的品德。高不行走了，唯有寡妇春花哭得死去活来，那一声哭怨带着多少留恋和释放的情愫。

《海叔的小帆船》，读罢让人想起海明威的《老人和海》。一个生于海边，长于海边，一辈子与海打交道的老人，对海与船，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情感。海叔一直有个愿望就是造船，退休后的海叔用出海的积蓄买来最好的材料开始造船，造一条小帆船。海叔说，他造的小帆船放在大海里一样能去西沙和南沙。这是小帆船吗？海叔分明是把一辈子闯海的感情造进了小帆船。当小帆船的风帆扬起，宛若海叔的生命轮回，海叔所有的记忆都在整装待发。“海叔眼里盈着泪水，双手颤抖，轻轻抚摸着帆船，神情凝重地盯着小帆船说：海娃长大咯！海娃出海咯！”此情此景，令人喟叹。

因为这份特殊的海洋感情，可想而知当小帆船被儿子与人合谋卖掉的时候，海叔有多难过。小帆船没了，小帆船似乎还在，因为小帆船已经成功驶入了读者的心海，在那里扬起风帆乘风破浪。

《水伯的灯塔》是一篇令人忧伤的作品，文中的主人公水伯，因儿子出海遇难，在村口垒起一座灯塔，二十几年如一日，夜夜点亮气灯，等候儿子归来，也在有意无意间，照亮其他出海人回家的路。在水伯近乎疯疯癫癫的背后，是一份感天动地的父爱，也隐透出渔村人生活的艰辛不易。水伯一生命运悲惨，却不失渔民身上的那份朴实善良。作品在慨叹渔民生活之艰辛时，也为他们的美好品格而讴歌。

让水伯保持这一份执念吧，至少他还活在一丝希望的等待中，若没有了这份遥遥无期的等待，水伯何以度日。一场飓风袭来，小渔村损失惨重，水伯不见了踪迹，唯有一只气灯深埋于沙。而水伯和他的灯塔，经年之后也成为了小渔村的过往。作者用一篇作品记录下水伯的等待，让这一份没有尽头的等待上了岸，轻轻在读者的心里垒起了一座灯塔、点燃了一盏汽灯。

《女人和狗》，将海边女人对出海男人的思念，描摹得如诗似画。思念与牵挂，原本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作者将此诉诸文字，化无形为有形，轻轻拨动人心弦。一条与女人如影随形的狗，成为女人寄托抒发思念之情的最佳载体。以狗的忠实相伴，反衬女人的寂寞与思念之深。一个合适的道具，可以解决小小说写作中的很多难题。《姨父的回忆》这篇文章用第一人称手法，把渔民兄弟爱国无畏的精神展示出来。潭门渔民除了勇敢、善良等特质，还有一份大海般的宽广胸怀，哪怕是渔船没收、倾家荡产、生命危险，也要捍卫祖国领土的完整，维权守护祖国的主权。

好听的银岛其实是个寸草不生的荒岛，正因为偏远荒凉少有人光顾，才会成为淘海人打捞海产品的淘金岛。《涛爹的淘金岛》中的涛爹，远离大陆，一个人守着这一块小不能算岛屿的小沙滩，每天忙碌着打捞海货、晾晒海鲜，涛爹要在台风多发季节来临前，尽可能多地打捞海货，而后上岸回家团聚。这就是淘海人的生活，为了生计深入大海，与海为伴的日子，孤独只是其次，风险无处不在。

偶尔飞过的海鹰、赶海路过的渔船、烈日的潜海打捞、潮汐的涨落起伏，作品言情状物善于营造海洋氛围。拉近镜头，一片孤独的海、一块小沙滩、一个老渔民，带着孤独的倔强走来，淘海的艰辛刻在脸上，犀利的眼神却充满着对生活的期盼。这里一面五星旗帜的出现，成为镌刻在淘海人的心理依靠和感情归属。

麦麦说，因为自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住院。这也许让她对生命有着较常人更为深刻的体察与感悟。她在病床上，曾用手机敲出第一部长篇小说《海之恋》。麦麦所写的小小说，依然大多是跟潭门与大海有关，潭门的男人勇敢，潭门的女人美丽，在作者笔下，让人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海边风情。当代海南正以一种朝气蓬勃的气势大步向前，麦麦以文学之笔，描绘海南人的精神风貌，对外界打开了一扇窗口，这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