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闫孟秋】百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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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院

文/闫孟秋

在大荔县,如果你问起“百家院”,四十岁以上的人会马上说“知道知道,在西环路,原来电视塔跟前”。但一问到四十岁以下的,他可能会说“是个新小区吧,不太清楚”。
是的,现在都是说某小区,某社区,某家属院,某巷子。“百家院”已经作为一个时代符号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
我是1991年结婚进入百家院的。那个时候全大荔县城要么是城里老巷子的老门老户,要么是单位上的集体宿舍,只有这一个地方是由县上组织安排的统一建筑,统一聚居,统一管理。
听老公公说,1984年中央政策开始允许党政口干部职工建房买房,县上决定给党政口是双职工的干部职工统一建房。
起先大体规划是100家。庄基地不要钱,按指标统一供应平价钢材和木料,统一办庄基证、房产证和公证手续,统一巷道宽窄,统一房屋高低,路修到位,水电到家门口。
县上成立了专门的组织机构,规定了工龄、年龄条件并进行严格审查,公开公示。1985年开始盖的时候有80多家,85年到87年期间不断有符合条件的加入,至87年年底形成了现在的“百家院”。
那时候家家都是孩子多,拖累重,加上整个社会经济还没有得到充分发展,老公公说当时家里盖房钱还不到一半,前前后后边盖边借,七拼八凑了8000元左右才盖好房,盖房借的钱好几年才全部还完。其他人家也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百家院”聚集了县委、政府领导以及党政口干部,因此也一直被称为老干部院。
那一代人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深,事业心重,为人耿直,待人处事有度有节。百家院有总负责人,每个巷子有巷长。每年大年初一统一组织团拜,互致新年问候,然后由总负责人总结汇报一年工作,逢年过节有专门活动,平时有大事民主商量解决。
百家院的人平时闲谈大多时事政治,少闲言碎语和东家长西家短,故家庭和睦,邻里友好,称得上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谁家有红白喜事巷子有组织,有安排,整巷子男女老少全部出动,互帮互助,但又不攀比,不浪费。我结婚时,得知帮忙过事的很多人都是县上的老领导,心里很是感动。平时在巷子碰见了伯叔姨们,他们都和蔼可亲,没有一点架子,不是关心问工作,就是问娃学习情况,每次都指教指教,鼓励鼓励,心里倍觉亲切。
1997年大荔县旧城改造,全城焕然一新,街道宽了,新房高楼盖起来了,百家院开始出现了和整个城市建设不相匹配的违和感。周围的路越修越宽,路基越垫越高,百家院地势越来越低,每逢大暴雨,百家院就成了重灾区,巷子水流不出去,外面的水又倒流到巷子,很是让人操心。
八十年代威威武武洋洋火火的百家院房子老了,东拉西扯的电线老了,巷子显得越来越窄。
原来车少不太感觉巷子窄,现在车多了,大巷并排停两个车就影响了交通,虽然后来整修铺了水泥面,因车辆出入频繁,又少有维护,路面越来越不平整。
小巷过一个车行人就要侧身停住等车过了再走,因此小巷多不停放车辆。小巷原来是用砖铺成,后来有的巷道用水泥铺了路面,有的没铺,没铺的下雨难免脚下打滑,走在上面趔趔趄趄。加之院子当时只有二分多一点庄基,门外又有人搭建了搁煤搁杂物的小房子,整个巷道显得凌乱不堪。
近几年住在百家院的第一代人已经寥寥无几。有的已经过世,健在的也大多都是八十以上近九十的高龄了。随着经济的发展,他们很多人搬出了百家院,有的随儿女去了外地,有的住进了新楼房或者建了新的院子,也有人住进了养老院。百家院的老院子大多都租了出去,他们不在乎收多少房租,权当是看着房子,留着是个念想。
老公公是一个恋旧的人。他喜欢那一方院子,喜欢在院子养花,喜欢在院子敲敲打打,喜欢在院子大声说话,喜欢在老屋问一些社会上的问题。家里楼上楼下摆了很多花,院子搁了很多塑料桶盛雨水用来浇花。他说,他哪里都不去,不会离开百家院。
我每次回去,在巷道见到的都是那几个老人,有一直坐着轮椅,旁边有保姆或者陪护人员,有慢腾腾在打着麻将,麻将还是原来那种用手摞牌的小麻将。
前几年听说有开发商要买了那块地皮建住宅楼,据听说有几个年龄大的不同意挪出去,也因为地势低,搬迁成本太大,开发商就放弃了。
现在百家院已经更名为百家院小区,有专门的社区管理机构,大巷道有健身器材,有文化宣传板块,但始终掩饰不了那种暮气,老气。
这几年在养老院和其他地方也常见那些伯叔姨,他们虽然背驼了,腰弯了,但那种百家院的精气神依然还在,说话还是那么爽朗,精神还是那么饱满,关注的问题依然是社会问题,焦点问题,前沿问题。
某一天,突然间,我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
是的,百家院老了,这是社会发展的自然现象,这是物质的老去。可是那种浸透在百家院人血液里的精神不会老,风骨不会老,他们向整个社会传达的正能量不会老。我相信,这种精神,这种风骨,这种正能量,原来需要,现在需要,将来也需要,他们将会随着社会的发展永远传承,发扬光大。
本文编辑;杨荔佳 

作者简介

闫孟秋, 喜欢用文字记录平淡的生活。有文字在《检察日报》《西部法制报》《渭南日报》等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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