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仍是少年时‖文/夏陌

归来仍是少年时

又回到了故乡，依旧如昨日弯曲的小路和斑驳的泥墙，只是都散落了时光的微尘。轻轻拭去，蓦然发现那些搁浅的回忆。全深埋于心底。是这山这水哺育了我，如慈母般的关怀，给予我力量和滂沱大雨中孑然独行的勇气。

记得那曲折的小道，每当下雨便十分难以行走，雨滴敲打在泥土的地面，溅起泥泞，且道路湿滑，路旁杂草甚多。稍不注意就可能滑倒。这也是我最厌烦的，每到下雨天就感觉很糟，因为不管我有多小心，总能和充满坑坑洼洼的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然后狼狈不堪地回家。母亲总是一边不厌其烦地听我抱怨，一边为我浣洗衣物。那时好像时光过得很慢很慢，春有花香，夏有虫鸣，秋有落黄，冬有冰霜，走过四季，年复一年，嫩芽变黄叶，稚嫩得以成熟。那个总在田垄间摔跤的小孩也成了大人，那条总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的小黄狗也慢慢在记忆里远去。只是走这条路的机会越来越少，母亲的青丝也被时间染成了白发。但唯一不变的如故乡山河静静守候和默默期待的母亲永远慈爱的眼神。

时光老去，遗留下颓圮的房墙和泛黄的旧日历，风一吹，就嘎吱作响的木门，还有屋檐燕子筑的巢，蜘蛛织的网，被搁置的农具，被树藤缠绕的柚子树。但这些仍带给我这个流浪天涯的远行客些许心灵的慰藉。在家时，母亲总说：“孩子长大了，总要走远，去向更好的地方”。昨日不觉，今天方才明了。但母亲呀，无论我走到哪儿，都是你的孩子，养育之恩不敢忘！这些年，走过花香四溢的坦途，走过荆棘丛生的窄路，但门前那总是在雨天就充满泥泞的小路是我一生都走不完的。因为在这条路上，尽管崎岖不以，却让我在今后的道路上走得更加从容淡定。滂沱大雨，仍有孑然独行的勇气。

记得那是阴雨绵绵的时节，坐在教室的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的讲课，看着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然后汇入窗沿，奔向泥土的怀抱。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我耳畔无数次晃动后，恍恍惚惚中久违的放学铃猛然响起。一出校门，雨已停，天空已是湛蓝，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湿漉漉的气味，还有柔和的风拂过。但只有我知道，回家路上定不能如此时天气般美好。母亲这次没有来接我，虽然我在校门口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等到我肚子咕咕作响，我在心里无数次地埋怨，无聊地数着路过的人，尽管我十分愤怒。但又不得不独自走上回家的路。果不其然，这几天的雨，除了让堰塘的水深了几厘米，路边的野花长高了一点，空气清新许多，就是让本就逼仄的道路更加泥泞不堪，路旁的杂草像我的心情一般毫无生气地躺在路中央，我一边谨慎地拨开两旁的花木枝桠，一边在心底埋怨，为什么有这样难行的路，幸而，半路邻家的狗狗跑来接我。看着它在稀泥中晃晃悠悠地跑来，一路留下一串像梅花一样的脚印。它脖子上的铃铛随渐近的脚步愈发作响，回荡在田野，看着它欢快的步伐，又使我的心情如这悦耳的铃声快乐地起伏。我不记得那次回家后的场景，只记起在那条泥泞难行的小道，一人一狗跌跌撞撞地艰难行进。好像这个场景就在记忆里定格。

从那以后，母亲便再从未接我回家了，无论是骄阳烈日还是倾盆大雨。我无数此地走过这条小路，跌倒过，然后再声嘶力竭后爬起来继续前行，我看过路旁发芽萌动的新绿，摘过夏日里盛放的野花，拾起大风中纷飞的黄叶，也见证冬日暖阳融化坚冰。让我明白，人生这条路，终究只能一人行。父母所能给予我最大的帮助不过是一些指点建议，终不能伴我同行。

故乡虽被时间无情地蒙上了灰尘，在瞬息变幻中慢慢褪色。但在我的记忆里，它仍就如母亲般拥有这温柔的目光和殷切的期盼。它无私地养育一方儿女，然后默默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没有抱怨，只有真挚的祝福和年复一年的守候。母亲的双鬓斑白，背也愈发佝偻，看着她拄着拐杖缓慢前行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故乡和母亲终在岁月的洗礼下渐渐老去。

时光斑驳不已，远处似乎又传来小黄狗的欢叫和清脆的铃铛声，依稀间一人一狗走在崎岖的小路上，只是风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