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寒夜未央,孤城遥望》
寒夜未央,孤城遥望
千里戈壁,寒冬腊月,烽火边城,硝烟未散,旌旗摇摆,猎猎作响。被瑟瑟北风吹得早已龟裂的土地连接起远处千年来未曾融化的雪山,包裹起这片大地上唯一的一座孤城。
孤城上的他静静地望着远方,北方,敌人的战马嘶鸣声仿佛就在耳边;南方,援兵和粮食依然远在数百里之外。是啊,一切都还和昨天一样,和前天一样,都还是老样子。只是,只是管炊事的老关头的眉头又皱了一些,只是夜晚又多了几个被冻伤的兄弟,只是随军的军医小刘为了上悬崖采药失足摔下了山谷,只是守卫中军的几个小伙子已经七八天没吃过一顿饱了,只是......
“老杨,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怎么说也得吃饭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关西大汉端着几个热乎的窝头跑上了城墙,穿过严整有序的队伍,来到了城墙上的人影身边。
“老张,你们先吃吧,一会儿我估摸着对面还要再冲一次,城西的弟兄们伤亡太大了,我不放心。一会儿你去南边盯着,多备弓弩。不能让他们的骑兵冲到城门楼子底下”,说着话,他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老张身上。“弟兄们辛苦了,我对不住大伙。”“不,将军,是朝廷对不住您,我们都愿意誓死追随您,人在城在,城破人亡!”他拍了拍老张厚实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大步走向了前方。抬眼望去,寒夜未央。
将军姓杨,身长八尺,相貌堂堂,白面长髯,乃前朝忠义杨老令公之后。本是一介书生,为赴国难,投笔从戎。金戈铁马,血雨腥风,擅使一口金背大刀,驰骋疆场,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算无遗策,运筹帷幄,每每于不经意间出奇制胜,深得圣上赏识,年纪轻轻便官拜平北大将军,即便是街巷孩童亦知“杨无敌”之名。
“哎,小朱兄弟,你说援兵明天能到吗?咱们都在这里苦苦撑了十天了,十天啊,咱们对面可是敌军的全部主力啊”,城墙角落的一个光头汉子边磨着宝剑边对身旁的青年说着,“不过咱们也多亏跟的是杨将军,要是守城的是上回的韩老狐狸,弃城而走,咱们就成了北蛮骑兵的活靶子了。”
“是啊,我还从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的将军。那一年村里闹饥荒,我大伯病重没钱医治,杨将军带队伍路过我们村的时候,二话不说,愣是把皇上赏赐的锦袍换了粮食,救济了我们村,军医小刘还给大伯看好了病......”青年一边整理着弓箭,一边自言自语着,“唉,听说小刘为了给咱们营里受伤的弟兄们弄药结果自己......”
夜色更沉了,城楼上点起了火把,点点火光在寒风中摇曳,忽明忽暗,映衬着苍穹冷月,越发悲凉。
“哎,你这小子真是的,这些感激的话你怎么不跟将军当面说,反而在将官会上老是顶撞将军,亏得将军不跟你计较,”光头汉子说着把半块烤地瓜塞给了青年,“要换做是我,早就让你小子去喂马了。”青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李大哥,莫要取笑。”
“谁敢取笑我们的神威朱先锋啊?”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两人立马转过身来。“将军!”“行了,赶紧把地瓜吃了吧,我刚去营里看了看弟兄们,大家都饿得发慌,朱兄弟,你带几个人帮着老关头他们把后营的马杀了吧。”“不行啊,将军,不能杀马啊!”“这是军令,违抗者,军法从事!”说着话,将军又抬步向伤兵营走去,“此关地处绝地,虽易守难攻,但若想突围就只有西面一条路可走,人在关在,关破人亡。没了人就什么都没了。”将军的这句话声音很小,淹没在塞北呼啸的冷风中。突然,他转过身来,“一会儿对面还会冲锋,东北边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拜托了!”“是,将军放心!”
忽然,已经沉入墨色的天空泛起了耀眼的光亮,霎时间金鼓齐鸣,万马奔腾,对面的骑兵又开始冲锋了!将军二话不说,手提大刀,几个箭步奔向西城,口中大声喝到“众军听令,莫要慌乱,弩箭齐发,朝着火光的地方给我放!准备火器、投石机,好好伺候城楼子下的北蛮子!”
话音未落,城上城下已是一片震天的喊杀声,对面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倒下一片,又冲上来了一片。城上的将士们和冲上城的敌兵绞作一团,两边杀得血肉横飞。守护投石机的小兄弟左手被胡刀砍断了,犹自用仅有的右手拿着长矛苦苦拼杀。城南,张副将的衣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全身上下早已多处披伤,却仍飞舞着两把大铁戟,怒睁圆眼,虎须倒竖,杀气腾腾,吓得敌兵头领连连后退。
这一切都映在了城楼边上的将军眼中,将军的眼白变得血红,大吼一声,“谁敢伤我弟兄!”手起刀落,一排人影倒下。这时,对面的一名敌军首领悄悄地绕到了将军身后,手握长刀,暗自指挥着几个手下把将军围了起来。然后用刀指着将军笑道,“杨无敌,看你往哪儿跑,”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闪过一道寒光,还没来得及躲闪,额头上便已经涌出了鲜血。他的几个手下也没能躲过,都和他们的上司一样,遭受了灭“顶”之灾。
“将军好刀法!”身后传来一阵喝彩声。众将士目睹了将军神威,士气大振,将军大刀一挥,众将士齐力向前,把冲上城楼的敌兵逼退了下去。“快,放火,烧了他们的云梯,放箭,不要让他们后队的援兵冲上来!”将军一边有条不紊地大声指挥,一边张弓搭箭,朝着对面帅旗嗖的一箭,帅旗应声而落,对面主帅大惊,急忙勒马后退。敌兵将领眼见难以破城,又瞅见主帅后退,遂指挥队伍回师,而后面的骑兵看不清前面的情况,仍拍马向前。两边乱作一团,互相践踏,死伤甚重。
“众将士听令,贼兵已乱,随我杀出城去,若能斩杀贼兵主帅,便可突出重围!”“是!枭贼首,出重围!”张副将,朱先锋,李副将齐声答道。将军飞身跨上乌骓马,纵马提刀,当先冲杀出去。乌骓如风,金刀溅血,刀起处,身首异处,马到处,鬼神皆惊。冷刀映月,迅疾无声,好似梨花飞舞,又如滟波粼粼。
可是,终究是敌众我寡,将军还是未能带兵冲破对面的层层拦截。眼见着周围的贼兵越来越多,将军只好下令回城。可是对面主帅也绝非等闲之辈。此时他已身披貂裘,登高而望。“快,传令下去,放过其他人,所有人给我缠住杨无敌,生擒杨无敌者,世代封万户侯!”
朱先锋率先退入了城中,随后接应张、李二人及大队人马退回了关上。却唯独不见了杨将军。“糟了,中计了!”,三人异口同声说道。正当三人正准备返身时,浑身是血的中军卫士小魏跌跌撞撞地赶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有令,贼兵这是围点打援,切不可回军救援,速速上关,谨防贼兵袭城。”“这怎么行,我们不能没有将军啊!”“小朱,老李,你们上关,我带兵去救将军!”“老张!”“别说了,快上关!”
张副将一整铁戟,带兵翻身杀了回去。敌兵主帅远远望见,嘴角扬起,“哈哈,果然愚蠢,来得好,传令下去,围点打援,把那个大眼凶汉的首级取来。”“是!”于是贼兵骑兵精锐奔着张副将而去。张副将纵然神勇,怎奈已经拼杀了两个时辰,早已有些力不从心,而对面的骑兵精锐根本没有参与刚才的攻城,锐气正旺,以逸待劳,渐渐把老张的队伍围在了核心。
高峰上的敌军首领大喜,“传令下去,攻城!”“是!”侧翼的敌兵潮水般涌向了城边。“果然不出将军所料,不要让敌兵靠近,给我杀!”朱先锋一改平日里的儒雅,手提长枪,当先刺向爬上城楼的贼兵。随后攻城的队伍看见城上早有准备,便道不好,隐隐有退兵之意。
而这一切都逃不过这厢杨无敌的眼睛。此刻虽身处重围之中,将军却仍然镇定自若,毫无惧色,敌兵对“杨无敌”之名早有耳闻,谁都不敢贸然上前。遥望高处端坐指挥的贼首,将军朗声笑道,“北蛮子,莫要高兴得太早了!”随即大喝一声,“众军听令,贼兵军力已散,首尾难以相顾。随我杀上那土峰,胜则斩贼首出重围,不胜,则回师救张将军回关。”“遵命!”
是夜,落霜满地,弦月高悬,辉映着远处的皑皑白雪,一片银光。将军一人一马一刀斩杀贼将二十余员,直杀得贼兵闻风丧胆,丢盔弃甲。敌兵众将拼尽全力护住主帅,挡住杨将军突围之路。将军遂救出张副将安然退入城中。
夜深,朔风冰冷刺骨,方才杀声震天的疆场迅速陷入了一片孤寂。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城墙下,一片血流成河。将军帮几个受伤的军士包扎好了伤口,让他们好好休息,之后又踱步到了城墙上。远远望着将军的背影,依然高大威猛,只是貌似有些踉跄。
“将军,你受伤了!”朱先锋巡城时看到了步伐有些踉跄的杨将军。“小伤,不碍事!受伤的弟兄们都给安顿好了吗?”“都安排好了,将军您放心吧!”“唉,我对不住弟兄们,此番诱敌攻城之计,折损兵马,虽重创贼兵,但却仍然未能突围,吾之过也!”“不,如若不是将军,此番我们怎能大获全胜,将军您还是先看看您自己的伤......”“我没事,一支箭而已,军医已经把箭头拔去了,你快去巡城吧,”“将军!”“快去!”“是!”将军少见地冲朱先锋笑了笑,抚了抚他仍稍显青涩的脸庞,转身向张副将的营帐走去,口中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杨炜纵使不能带你们做胜利之臣,也绝不会让兄弟们成他乡之鬼,纵使我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也定会助弟兄们逃出生天。”将军没有回头,而身后的先锋早已泪水盈眶,在寒风中凝结成霜。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点点雪花,眨眼间已是鹅毛大雪,战场、城墙、山峰、军帐,全都化为了一片银白色,城墙边的血流凝成了红色冰霜,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被冻住,一片幽寂静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好似一切都已回到了最初,回到了那些没有硝烟,没有战火的日子。
此关名曰“大阴关”,向南便是塞北第一重镇之龙城。十年前,战事未起,百姓安居乐业,龙城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害,往来客商络绎不绝。街道巷陌每到节日都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遂有“塞上京城”之名。之后,北方战事突起,北蛮铁骑凶悍无比,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朝廷多次发兵抵御皆是惨败而归。以至于满朝文武均不敢再谈论北庭防务,任由贼兵在北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贼兵兵锋直抵大阴关,危及龙城,圣上遂龙颜大怒,召集举国精锐之兵征讨。大元帅韩青挂帅北伐,谁知韩青初战失利后便不敢再战,意图死守大阴关消耗对手。却不想北蛮兵早已熟知攻城之法,韩青眼见城池将破遂弃城而逃,手下兵士十死九伤,大败而归。之后便是龙城失守,繁华街巷被洗劫一空,最后更是被北蛮血腥屠城,连妇女儿童也都不放过,史称“龙城之耻”。朝廷无奈,只好割地纳捐求和:割让陇右诸郡以西以北所有土地,年年奉贡。可是北蛮贪得无厌,仍然纵兵入甘陇及关中抢掠,甚至到过长安城,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苦不堪言。
华山县令杨炜,年方二十余岁,却已是进士及第,才高八斗,常怀忧国忧民之心,眼见县中新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听着他们诉说的种种惨象,心如刀绞。遂立下决心,投笔从戎,誓要光复河山,将北蛮逐回大漠。杨炜武艺绝伦,神机妙算,很快便在军中树立起了威望。面对不可一世的北蛮骑兵,杨炜率兵屡屡依托高城火器重创对手。后来又从辽东关西等地招募了一支骑兵队伍,亲自训练,针对北蛮将领多有勇无谋的特点,避实就虚,迎敌时采用以退为进,诱敌深入,分而歼之的策略于天水,武威,陇西等地大败贼兵。“杨无敌”之名遂传遍大江南北,路人皆道西北杨炜是天神下凡来保卫百姓的。不过三年,陇右关中便再无贼兵敢来,圣上听闻杨炜事迹后龙颜大悦,破格提拔杨炜为将军,命其组建“杨家军”,待时机成熟便挥师北进,光复河山。杨将军治兵严谨,军纪严明,所到之处不但对百姓秋毫无犯,还屡屡救济灾民,闲时还亲率众将士下地务农,与百姓一同劳作,把节省下来的军饷用来安置流民,抚恤伤亡者亲属。杨将军迎敌之时每每身先士卒,英勇无比,更兼爱兵如子,视每个士兵如自己兄弟,与众将士同吃同住,深得军民爱戴。每到一处,父老乡亲无不箪食壶浆,热情款待,年轻人们更是摩拳擦掌,勤奋练武,只求有朝一日能效力于杨将军麾下,杀敌立功。
后来,北蛮大汗不满足于朝廷的纳捐,挥师南下,圣上遂下令撕毁和约,令杨炜率兵协同其他几位将军出师北伐。北蛮军队勇猛无比,几路军马皆未能取胜,只能固守阳关。唯独杨家军长驱直入,避开贼兵兵锋,取道川北,千里奔袭,直捣龙城。北蛮大汗自以为北蛮军队所向无敌,便只留了一支亲兵随他在龙城督战,没曾想到一日夜间竟然有一支神兵天降,一时间惊得面色如土,未及穿上盔甲便死于杨炜金刀之下。北蛮众将听闻大汗被毙,瞬间大乱,纷纷退兵,朝廷军马随后掩杀,直把贼兵击退至大阴关外。此一战,令“杨家军”威名远扬,皇上亲自册封杨炜为平北大将军,领本部五万兵马守卫大阴关。
但是,北蛮太子年轻有为,野心勃勃,登上大汗之位后便厉兵秣马,以图有朝一日兴兵报仇雪耻。今冬十一月上,塞北天寒地冻之时,北蛮新汗歃血立誓,起倾国三十万大军南下,进攻大阴关。杨炜一边紧急准备守城,一边派快马八百里加急向京城求援。圣上遂令韩青率关中兵马火速驰援,谁知韩青乃嫉贤妒能之人,原本三日的路程愣是走了十日还未到龙城。杨家军面对数倍于己的北蛮铁骑,苦守十日,打退了对面数十次冲锋,却也已经几乎弹尽粮绝......
雪越下越深,地上的积雪已经漫过了脚踝,将军好不容易走到了张副将的营帐中,却已经几乎成了一个雪人。“老张,好久没见过下得这么猛的大雪了!恁的是好雪啊。古人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就是如此吧。你的伤怎么样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咬文嚼字,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还是个秀才县令不成?我不碍的,几个窟窿而已。来来来趁热来一盅,我私藏的汾酒,就剩这么半罐了,唉,可惜了了,恐怕是最后一次吃酒了。”杨炜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就着营营炉火,望着营帐外漫天的大雪,蓦然之间陷入了幽思。
那还是好多年以前,自己刚当上将军的时候,一次率一支队伍迎敌之时,不慎中了对方的毒箭,初时只道是寻常铁箭,敷了一些金疮药便又去巡视营帐。谁知晚间便觉有异,全身燥热难耐,后半夜又觉冰冷沁骨,全身无力。把卫士小魏急的团团转,赶紧找来军医小刘,小刘仔细查看之后也不知道此为何种毒药,用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后不但未见好转,反倒有加重之象。初时将军自己并未放在心上,依然照常带兵操练,可是几日后双手竟然拿不动大刀,甚至拿不住笔。视力也是每况愈下。这一下可让老张老李几个慌了神,赶紧把将军送回京城医治。可是半月下来,遍访京城名医,却都无计可施,眼看着将军瘦了一整圈,众将士都暗自垂泪。
圣上得知此事后,立即命太医院院判前往探视,但是德高望重的董太医也不识此毒,用了些扶正固本祛邪的方子后将军稍有好转,但是双眼视物却是越发模糊。圣上及满朝文武都不由地伤感叹息。圣上听闻杨将军至今未娶,于是与众位大臣商议为年轻有为却遭飞来不幸的杨将军拉媒,也算是一种补偿。户部尚书赵大人为人忠义正直,深深同情这个年轻将军,于是启奏圣上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杨将军。圣上恩准。
但是赵家大小姐却是个娇滴滴的公主,一听说自己要嫁给一个快死的瞎子,便是一万个不愿意,一哭二闹三上吊,整得赵府鸡犬不宁。赵家老太太心疼孙女,也劝说赵大人道,“让我的小茹去嫁给一个死人,确实有些不合情理。莫说我们这种达官贵人之家,就是寻常百姓之家也不愿意进门当寡妇啊!”“母亲,那杨炜乃是国家英雄,没有他,我们的长安,咸阳,甚至洛阳都可能已经失守了!就是英年早逝了也还是大英雄!这个女婿我是认定了!况且君命难违,茹儿就是不愿意也得去!”这一下可吓坏了赵小姐,连夜背着些金银首饰偷偷逃去了辽东的姨妈家。
眼看成亲之日已到,新娘却跑了,着实气坏了赵大人。这时,杨炜差小魏送来亲笔信,大意是说自愿退掉这门婚事,不能耽误赵小姐终身大事云云。这让赵大人愈发不忍,欲要亲自去辽东抓人,被赵老太拦住,“正儿,我有一法,茹儿的贴身丫鬟小蝶长得与茹儿颇有几分相似,又懂些诗书,也姓赵,更兼她已故的父亲是个江湖郎中,自幼读过医书。府里上下有人生病都是找那小丫鬟看的。每每都能药到病除。让她代替茹儿去嫁给那个将军吧。”
赵大人虽觉不妥,但还是勉强同意了。赵大人对小蝶有恩,当初小蝶母女二人逃难到了京城,举目无亲,是赵大人收留了她们母女,让她们母女留在府中做事。小蝶聪慧过人,也读过一些诗书,随即被赵大人安排做赵小姐的贴身丫鬟。当下,赵大人随同老太太跪求小蝶母女代婚,小蝶说道:“老夫人,老爷快快请起,当初要不是老爷收留,我们母女二人就冻死街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去便是。”
是夜,月明星稀,夜色如水。盖着红盖头的赵小蝶坐在花轿中,听着鞭炮锣鼓齐鸣,想着自己的身世,不免伤感。小蝶的父亲是龙城名医,小蝶自幼跟随父亲学医,怀悬壶济世之志。怎奈北蛮入侵,父亲惨死胡兵刀下,自己和母亲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却被两个北蛮骑兵盯上,苦苦追杀。眼看就要殒命之时,被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救下,那书生端的厉害,手无寸铁却两掌就结果了胡兵的性命。青年把自己的马让出,母女两人方才得以脱险。只是当时小蝶惊吓过度,竟忘记看清青年的模样......唢呐声吵醒了小蝶的回忆。被众人簇拥着的小蝶进了一座不大的院落,虽然夜深看不真切,但看得出很干净,简朴。
小魏见过赵家小姐,此时一看竟然新娘是旁人,不由大惊。正欲说破,却被老张拦住,“算了,赵府有人愿意来已经很好了。只是此事莫要让将军及旁人知道就行。”“是。”赵府当初只告诉小蝶皇上把小姐许给了一个瞎眼将军,别的却没有细说。此时小蝶进了院子却没有见新郎,心下疑惑,再一看,身边竟全是戎装在身的粗犷大汉,不由吓得连退几步。
“姑娘就是赵小姐吧,莫要害怕,请随我来!”看到相貌儒雅的朱先锋 ,小蝶心中方才定了定神,随他进了东屋。“将军,赵小姐到了。赵小姐,榻上的就是我们杨将军,杨将军身中剧毒,本已把此婚事推掉,但既然小姐如此重情重义,我们几个兄弟商量了,不办婚礼,不请公人,若,若将军不幸,小姐可全身出户,另找好人家嫁了,”“等一下,你刚说你们将军姓杨?难道是杨炜杨无敌大将军?”“小姐怎么知道我们将军的名讳?”“杨将军之名京城谁人不晓,若没有杨将军和你们,恐怕长安洛阳都被北蛮屠城了,”“姑娘见识过人,只是过誉了,我们只是做好分内之事,”“将军怎么会中毒?”“是这样的......”听完朱先锋的讲述,小蝶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此毒恐怕是北蛮的七绝散,乃七种毒虫炼制而成,”“什么!姑娘竟然识得此毒?!”朱先锋当即跪下,“姑娘若能救下我们将军,便是我们全军的恩人,天下的恩人!求求姑娘了!”“将军快请起,杨将军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一定尽全力。”
朱先锋退出屋外后,小蝶开始给杨炜诊脉,环视四周,屋子布置得简单干净,摇曳的烛光把屋子照的通亮。小蝶不禁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人,杨炜正在昏迷之中,虽然久病之后难免瘦削,但是仍旧气度非凡,帅气俊朗,看着看着,小蝶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位青年书生的影子,然后两个人渐渐重合,是他,就是他。小蝶不禁心跳加快了几分,“你是谁?”杨炜从昏迷中醒来,却什么都看不到,“我是,我是赵家小姐锦茹。”“哦,重伤在身,不能施礼,”“你的毒正在发作,不要说话!”“小姐懂医术?”“略懂,”“唉,小姐不该来,委屈小姐了!”“别说话,我试着给你扎几针,你仔细体会跟平时毒发有什么不同,”“小姐竟能解我的毒?”“叫你别说话,你怎么不听大夫的!”“哦,遵命遵命,若能得救,我杨某哦哦”杨炜被小蝶堵住了嘴巴。
小蝶在杨炜百会穴上行了一针,“冷,冷...”杨炜呻吟道,小蝶又在其膻中、合谷,足三里上各施一针,“热,热...”“果然是七绝散。我现在就想办法配制解药。”“姑娘不要走,”又陷入昏迷的杨炜拉住了小蝶的衣袖喃喃道,小蝶俯下身子,轻轻说道,“放心,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是夜,北风骤起,眨眼间雪花纷纷落下,院中一片银装素裹。屋内,小蝶伏在杨炜身旁沉沉睡去。朱先锋听不见屋里的动静,进屋看到将军竟然睡得如此安详,会心一笑后便把自己的外衣都盖在赵姑娘身上后悄然离去了。
一天,两天,十天,半月过去,小蝶不仅配制出了解药,还每日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悉心照顾杨炜,甚至不惜亲自试药。每晚都守在杨炜身边,等杨炜服完药安然入睡后自己才在他身旁的榻上休息。小蝶把平日小魏干的活全都包揽了,把小魏整得每日无所事事,把老张老李他们都看得羡慕不已,直说天上掉下来一个好弟妹。杨炜恢复惊人,不出一月便痊愈了。
那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子,杨炜睁开眼睛,一切都看得那么真切,清晰,活动一下身体,自觉神清气爽,再无任何沉重之感。转头望去,小蝶还在沉睡。想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小蝶,黑亮的头发,精致的五官,干净的脸庞......竟是那么的美丽动人。“你看什么呢?”杨炜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来,“没有,我看不见,”“不会吧,昨天都能差不多看见了,”“赵姑娘,我也不知怎的,你快来看一下,”杨炜闭眼等了许久不见人来,急忙起身睁眼寻找,却正好撞上了小蝶似笑非笑的目光,“呵呵,不是看不见嘛,脸怎么会红呢?”,又凑近了几步,低下头问道,“杨大将军,我美吗?”把杨炜羞的面红耳赤,再不敢抬头。“哈哈哈,我们的大将军居然会脸红,我一定要告诉朱大哥他们。”
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小蝶向屋外走去,刚一开门,只见老张、老李、朱先锋、小魏、小刘等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谢赵姑娘救命之恩!”“哎呀,几位大哥这是干什么,这我怎么受得起啊,快起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且不说杨将军保国安民,更是我赵小蝶母女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杨将军,我已经是北蛮刀下之鬼了。快起来,”小蝶去扶老张,老张却不起,还笑着看着小蝶,把小蝶搞糊涂了,“张大哥,你这是?”“我们还有一事相求,”“何事?起来说,不管什么我都答应,”
“我们还求赵姑娘与我们将军成亲,当我们的嫂子、弟妹,早日生下小杨无敌,延杨家血脉......”这一回轮到小蝶羞红了脸,“你们在干什么呢,都起来,”杨炜走出了屋子,跪在小蝶身旁,“赵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此恩杨炜铭记终生。然我们军人常年在外,生命随时堪忧,与爱人更是聚少离多,赵姑娘还是......哎,赵姑娘你去哪里?”没等杨炜说完,小蝶便低头跑出了院子。
“哎呀,杨老弟,你这也太那个了,人家赵姑娘明明对你有情,你说这些岂不伤了赵姑娘的心了,”“就是啊,杨大哥,不是我说,你打仗治军那么厉害,这感情上怎么这么愚钝啊,”“杨老弟,快去把赵姑娘追回来,这么好的女孩子,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就是,哎呀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小魏把将军推到了院子门口,这时杨炜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小蝶了。一下子,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飞步跨上乌骓马,追了出去。刚出门,天上就下起了点点的小雪,道路有些湿滑,路边的店铺零零散散地开着,路上的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杨炜在马上焦急地寻找着小蝶的身影,却怎么也寻不见,不对呀,明明是朝这边跑的,怎么寻不见呢。越是着急却越是找不见,整整一天,杨炜跑遍了京城,向无数人打听,却仍然没有线索。
夜色渐渐深了,杨炜颓然地打马回到了自己的院外。却闻到一阵香飘飘的饭香,咦,不对呀,是谁在做饭啊,我养伤这些日子都是小朱兄弟做饭,但他做的饭也就仅限于能吃而已,就算是老关头来了,做的饭也绝没有这么香过。难道是......杨炜三步并两步地跑进厨房,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忙碌,一时间感动的热泪盈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站着。
“你回来了?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病刚好就跑出去瞎转悠,真不听话,饿了吧,准备吃饭吧,今天我让朱大哥休息了,我下厨,怎么样?香不香?”没等小蝶说完,杨炜便冲上去把小蝶紧紧地抱住,把她揽在了自己怀中,紧紧地,紧紧地,仿佛稍一松手小蝶就会消失一样,“我再也不让你跑走了,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嗯,放心吧,我不会走,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小蝶慢慢地把手环上了杨炜的腰,把自己的头埋在杨炜宽广厚实的胸膛中,满脸都是幸福和满足的笑容,而双眼早已是泪如雨下。小蝶告诉杨炜,自己并不是赵大人的女儿,只是一个普通的龙城姑娘,杨炜笑着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小蝶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杨炜故作神秘的一笑,“不告诉你。”
后来老张他们张罗着为杨、赵二人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杨炜军中的兄弟们都来庆贺,杨炜是孤儿,便认了小蝶母亲为娘,老太太这么多年第一次笑的合不拢嘴。洞房花烛夜,杨炜问小蝶那天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他找不到,小蝶俏皮地微微一笑说道,“你猜?”
婚后经过一段短暂而甜蜜的日子,两人便要分开,杨炜要回到属于他的战场。小蝶执意要跟随杨炜的部队做随军军医,杨炜却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小蝶只好把自己家祖传的医书给了小刘,又教会了小刘几种快捷有效的疗伤解毒之法,并嘱咐小刘,弟兄们一旦有任何需要就随时传信回来,自己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战场。
送走了杨炜几人,本来不大的院子却就只剩下小蝶母女二人。本来杨炜要请两个丫鬟来帮忙照顾老太太,却被老太太以自己身体硬朗,不喜人照顾为由拒绝了。小蝶找了几个伙计在院子旁边开了一家小诊所,延续自己的悬壶济世之梦。就这样,每天,小蝶在诊所忙碌,赵母在家打理院子,养些花草。偶尔和邻院的几个老太太去逛逛街。日子过得很是和乐充实。每日小蝶都会向病人打听杨家军的情况,后来京城人都渐渐知晓了城北开诊所的女郎中竟然就是杨夫人,百姓们便都争先恐后地前去拜访,很多人走时都会留下一些散碎银子,说是给杨家军的一点心意。小小的诊所门前,每日都是熙熙攘攘。杨炜听说后怕小蝶每日太过操劳,便亲自请同在京城的朱先锋的父亲朱员外帮忙照料诊所,那些百姓的心意都被拿去抚恤士兵家属。后来但凡有杨家军的重伤员回京城医治的,小蝶都会把他们安排在院子里空着的那些房间中亲自照顾。伤兵们都亲切地称呼小蝶为“嫂子”。士兵们私下里都说,能当杨家军真好,战场上有杨将军照顾,战场下还有杨夫人照顾,想不打胜仗都难啊。
日子过得飞快,小蝶打听到的都是一个又一个胜利的消息:“杨家军又打胜仗了,”“特大新闻,杨将军又胜了!”“哎呀,这叫什么新闻啊,杨家军有打不赢的仗吗?”小蝶每回听到这些都会在一旁笑眯了眼。每过上三四个月,夫妻两人才能难得地相聚一次,虽然聚少离多,但是小夫妻两人感情甚笃,每次见面都要马上腻在一起。老张他们总是拿这个取笑杨炜,“这天底下能降服杨无敌的还就只有杨夫人喽。”
龙城收复后,杨炜接小蝶和赵母去了一趟,三人一起把赵父的骨灰安葬了,那天是初冬十月的样子,天空却下起了雪,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小蝶的长发上,显得小蝶分外美丽。那天小蝶哭了,高兴地哭了,“爹,女儿来看您了,女儿带您回家了,爹,您知道吗?龙城回来了,咱们的故乡回来了,故乡的父老乡亲再也不会被北蛮欺负了。爹,我嫁人了,我旁边就是您的女婿,怎么样,跟您年轻时一样高大俊朗吧,爹,就是他和他的杨家军赶走了北蛮,厉害吧。他叫杨炜,百姓们都叫他杨无敌......”杨炜朝着赵父的墓碑磕了三个头,然后轻轻地把小蝶拥在怀中,“爹,我是您女婿,也是您儿子,您放心吧,爹,我会把北蛮赶回大漠,爹,我会爱小蝶一辈子......”小蝶听着听着,在杨炜的怀里流下了幸福的泪水。赵老太太那天也哭了,“云城,蝶儿长大了,咱们家又多了炜儿,蝶儿跟你一样从了医,炜儿是个大英雄,你可以安息了。”等三人安顿好了赵父转过身来时,却发现身后跪着几百,哦不,是上千的百姓,其中很多是老人孩子,众人一起说道,“龙城百姓谢谢杨将军,谢杨将军,谢杨将军...”“众位父老乡亲快起来,这是杨某该做的...”
杨炜正要上前扶乡亲们时,头却碰到了什么东西,仿佛一下子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在军帐之中,“我说老杨啊,你的伤不要紧吧,怎么一盅酒下肚你就醉了,把头往帐篷上面撞,叫你你也不答应。在想什么呢?”耳边传来了老张粗犷的声音,“哦,我晓得了,在想小蝶呢,唉,也不知道弟妹现在怎么样,知不知道我们被困大阴关。不管怎么说,为了她你也一定得好好活下去!”“我知道,我的伤没事,我回城楼上了,你好好休息。剩下的酒留着吧,等我们突围以后再喝!”
说着,杨炜转身又走进了风雪之中,雪越下越大,扑灭了许多火把,将军的身影斑驳,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将军,天亮了,”小魏推醒了杨炜,雪停了,天空出奇地晴朗,虽然依旧寒冷,却让人神清气爽。“今天天气不错,”杨炜伸了一个懒腰,恢复了威严的姿态,“小魏,通知张、李、朱三位将军马上到这里来,另外,通知各部,迅速整理行装,做好准备,今晚突围。”“什么?”“快去!”“是。”
不一会儿,老张他们便到了,“我听小魏说今晚突围,你没事吧,昨天咱们把对面打成那样子都没能突围,今天你哪来这么大把握?”“将军三思啊,将士们经过昨天的苦战都精疲力尽了,恐怕难以突围啊,”“将军,强行突围只会损兵陷城的呀!”杨炜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三个兄弟一眼,长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关上粮草已经告罄,将士精疲力尽,伤员无药医治,援兵难以指望,这样守下去,你们觉得杨家军还能挡住对面几次进攻?”三人顿时都沉默不语,低下了头。三人都明白,杨家军已是强弩之末,对面再冲两三次,此关必破。顿了顿,杨炜说道,“今日对面不会进攻。”“什么,怎么可能,虽然他们昨天损失惨重,但是他们有三十万大军,昨天根本没有动摇他们的根本。”杨炜笑了笑,“你仔细看看对面,”果然,对面的连绵营帐上都挂起了免战牌。“这是怎么回事?”
杨炜再次深深地望了三人一眼说道,“你们突围出去以后,一定走小路,北蛮肯定会在关北大路上设伏,即便如此北蛮一定还会追击,老张,你带兵投北,上老虎岭,那儿有我之前带人挖好的陷坑,可以绊住北蛮铁骑,小朱、老李,你们带兵往南,投胭脂坡,那儿的地形北蛮不熟悉,大雪封湖,你们把北蛮引到沼泽中去便与老张汇合。然后去川北投奔钱万虎将军,老钱与我生死之交,定会发兵相助。老钱发兵后请他速速北上保卫龙城,先疏散百姓,龙城绝对不能再入敌手......”“等一下,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呢?你究竟背着我们干了什么?”杨炜长叹一声,“昨天我向对面射了诈降书,以我一命换我杨家军将士,”“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怎么行?”“将军,杨家军不能没有你啊!”“将军,北蛮新汗狡诈无比,他未必会信啊!”
“他当然不信,可是我手里有他非常需要的东西,让他不得不信。”“什么东西?”“向年龙城大战时候,北蛮玉玺被我拿到,后来我又求圣上把北蛮大汗的骨灰赏赐给我。北蛮太子虽然厉害,但是北蛮内部却也并非众人齐心。他的左盟王叔一力主和,右盟王虽然主战,但却不服气他这个侄子,战时肯定会以保全自己实力为主。还有他的弟弟,恭亲王,日夜想的都是怎么能取代哥哥坐这个汗位。北蛮玉玺是一块天降陨石,北蛮人十分信奉神明,按照北蛮的规矩,只有拿到玉玺,并把前任大汗安葬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即汗位。为了自己的汗位,他只能选择信我。如若不然,我就会马上毁掉骨灰玉玺,或者把玉玺交给恭亲王。今天太阳落山后,我会带着他要的东西站在城楼上,对面会开一个口子,放我们一半人马过去,然后我会自缚后去北蛮中军帐把东西交给他,我不带兵器,不穿盔甲,北蛮不会太过防范。我在身上暗藏了三把飞刀,凭我的本事,纵使不能取他性命也定然能重伤于他。到时北蛮中军必然大乱,剩下的一半弟兄便想办法从北蛮恭亲王的防区冲出,那时北蛮恭亲王只会一心抢夺玉玺,无暇顾及杨家军......”“将军,您此计虽可保住弟兄们,可您自己......”“顾不了那么多了,杨家军五万将士不能死在这里,有你们在,赶走北蛮就有希望,以后我不在,老张你来做杨家军主帅吧,老李小朱,你们好好辅佐张将军,”“不,我们不会丢下将军,我们甘愿与将军死守此城。”三人齐齐跪下,泣不成声。“闭嘴,将令如山,违者军法从事!”“将军!”“不要再说了,快去准备,”杨炜眼眶中也已是热泪翻涌,“还有,还有就是替我好好照顾小蝶和老母亲,上个月小蝶来信说她有喜了,从脉象看是个男孩,把我高兴的几天没合眼...不说了,孩子就给他取名关北吧,希望他长大时此关以北再无战事。我对不住小蝶,等过上一两年,你们帮我劝劝她,如果有合适的就另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将军!”“别说了,我杨炜今生有幸结识几位兄弟,如蒙不弃,来生我们还做兄弟!”与几人一一拥抱泣别后,杨炜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城墙。“都了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喽。”
黄昏来的那么快,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把原本澄净的天空渲染成了一片淡紫色,将军一袭黑衣,书生打扮地向城楼上走去。“将军!”杨炜转过头,只见几万将士齐齐跪在营外,“将军,您不要去!我们愿与您同守此城!”杨炜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弟兄们,我谢谢大家伙了!可是大家每个人家中都还有老小,都还有妻子子女在家中日夜盼望,大家参加杨家军就是信得过我杨某人,我不能对不起大家的父母妻子。杨某人本只是一介书生,华山县令,得众位弟兄相助才走到今天,杨某三生有幸!只愿诸位以后能好好辅佐张将军,把北蛮赶回大漠!”“将军!”“全军众将士听令,上马,准备出城!”
落日余晖,暗夜袭来,对面北蛮营帐中战马开始嘶鸣,杨炜独自一人坐在城上焚香抚琴,高山流水,琴声悠远绵长。果然,不一会儿,对面北蛮战马群让开了一个口子,老张带着两万将士刚冲了出去,口子就立马合拢了。朱、李二人带着剩下的三万弟兄与对面对峙着,双方剑拔弩张。
一曲终了,杨炜收了琴,把自己的双手捆于胸前,朗声高叫道,“大汗,莫非你信不过杨某?把我的弟兄们放了,我的人和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跑不掉的!”这边北蛮新汗也高叫道,“实不相瞒,我确实信不过杨将军,等我拿到东西才能放人。”“好,杨某这便把东西拿来,”说着话,杨炜缓步走下城墙,走向了乌骓马,“老伙计,他们都走了,你硬是要留下陪我,好吧,咱们两个走这最后一程。”往日刚烈无比的乌骓马仿佛听懂了一般,眼中含泪地点了点头,温顺地让主人抚摩着,“是时候了,走吧。”杨炜翻身上马......
这时,北蛮后阵突然一阵骚动,继而喊杀声震天,北蛮阵脚大乱。朱先锋震惊诧异道,“莫非老张杀回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这样将军的苦心不就白费了吗?”老李初时也是震惊,仔细听了片刻后却转惊为喜,“单单老张搞不出这么大动静,是援兵到了!众位将士,随我接应援兵!朱老弟,你快带人去通知将军!”“好!”......
原来是小蝶在京城从韩青军中伤兵口中打听到北蛮全师围攻大阴关,韩青嫉贤妒能,意欲借刀灭掉杨家军,心急如焚的小蝶母女和朱员外找到赵大人禀明了情况,赵大人带小蝶面圣。圣上大怒,派兵部尚书孙大人持尚方宝剑星夜赶上韩青大军,将韩青斩首示众。孙大人挂帅提兵日夜兼程,于此时赶到了大阴关,便与张副将合兵一处,杀向了胡兵后阵。同时,小蝶又托人快马将求救信送至川北钱将军处。钱万虎星夜起兵,也于此时赶到。几路兵马一起向北蛮阵中冲杀,蛮兵登时大乱,死伤无数......
这边杨炜听到城外有异就急忙飞步上城,只见北蛮后军一片大乱,便知是援兵到了,大喜过望的杨炜挣开假绳索,飞步提刀上马,冲出城去。正撞上朱先锋,“将军,援兵到了,”“我知道,快!众将士随我一起,冲将过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将军一马当先,乌骓踏雪,金刀如冰。
回首关山,孤城遥望,寒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