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龙（三）：龙与宗教

一、道教与龙

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是在原始宗教的基础上形成的，集巫术、自然崇拜、动物崇拜及秦汉时期的神仙方术于一身，并加以理论化和系统化的一门宗教。东汉顺帝时，张道陵倡导的五斗米道，奉老子为教主，以《老子五千文》为主要经典，逐渐形成有教理、教义、教规的一种人为宗教形式。道教自形成之初，便与龙崇拜有不解之缘。先秦时代的乘龙周洲四海、乘龙升天，以及以龙沟通天人的信仰，被道教全盘继承。

道教创始人张道陵的子孙都继承其业，均称“天师”，并传说与龙有缘。第三代天师名鲁，说他有十个儿子，号“张氏十龙”。另有一则传说称：张鲁的女儿在山下洗衣，忽有白雾绕身，因此竟未婚而孕，感到羞耻，便自杀身亡。死前留下遗言，务必剖尸看腹中为何物。结果，腹中有两条双胞胎小龙，婢女把它们放进汉水。其后的许多道教代表人物都被说成与龙有神秘的关系，如南朝时的道教代表人物陶弘景，传说其母梦龙而生，他是一个龙种。

龙在道教中最主要的作用是助道士上天入地，沟通鬼神。龙被认为是“三轿”之一。这里所指的“三轿”，一曰龙轿，二曰虎轿，三曰鹿轿。道教的三轿主要是作为其上天入地的乘骑工具。张光直先生认为：“濮阳第45号墓的墓主是个仰韶文化社会中的原始道士或是巫师，而用蚌壳摆塑的龙、虎、鹿乃是他能召唤使用的三轿的艺术形象。”他把蚌壳龙、虎、鹿与古代原始道教上三轿相联系，认为二者有渊源关系。传说有法力道行的天师、真君还能召龙、驱龙。《酉阳杂俎怪术》称：有一个名叫云安的地方，江边有十五里险滩，舟楫若不靠人拉纤，无法通过。瘦代天师翟乾佑念商旅之劳，结坛作法，召来群龙，共14条，翟天师让它们夷平险滩，以利舟行。群龙领命而去，一夜之间，风雷震击，十四里险滩都变成平潭，惟独剩一里依旧如故。翟天师一看便知是一条龙昨日未到，于是再次登坛作法，严敕神吏召它前来。三日之后，方有一女子来到，原来是一条雌龙。女子申辩说：乘船过这条江的，都是富商大贾，给他们拉纤的，都是云安的贫穷百姓，他们一向靠拉纤过活。倘若险滩没了，舟船通行无阻，他们靠什么吃穿呢？宁可要险滩以赡纤夫，不愿利舟楫以安富商。翟天师听后连连点头，于是又召诸龙一切恢复原样。

在道教中，龙并不是自然之龙，而是蛇化成的龙。《黄白篇》有：“蛇之成龙，亦与自生者无异也。然其根源之缘由，皆自然之感致”。

佛教传入中国之后，龙王信仰也随之传入。道教亦引进佛教龙王并加以改造，形成自己的龙王信仰，称诸天龙王、四海龙王、五方龙王等。后来，凡有水之处，无论江河湖海，渊潭塘井均有龙王，职司该地水旱丰歉。于是大江南北，龙王庙林立，成为中国龙崇拜的重要一部分。

二、佛教与龙

中国龙文化之所以能够长期延续，除了儒家和道教学说完全继承并极力宣扬龙的信仰并加以创新和发展之外，还与外来的佛教中的“龙宫”和“龙王”有关。

在中国本土的龙崇拜中，原无“龙王”崇拜，龙王崇拜是在佛教传入后引进的。在汉代之前，只有龙神，而无“龙王”。隋唐之后，佛教信仰传入中国，龙王信仰遍及中土。学者一般认为，龙王、龙宫信仰源于印度，是随着佛教的传播而引进的。

在佛经中，龙王名目繁多，如《妙不莲花经》称：龙王有八，一为难陀龙王，二为跋难陀龙王，三为娑伽罗龙王，四为和修吉龙王，五为德义迦龙王，六为阿那婆达多龙王，七为摩那斯龙王，八为伏钵罗龙王。

中国本土的龙崇拜与佛教中的龙王崇拜孰前孰后？两者的关系如何？是一方传给另一方，还是各自产生的？

从一些迹象来看，印度佛教中的龙是由中国传去的，经过印度人的再创造，成为“龙王”。

随着佛教的东传，龙王崇拜也随之传入中国。随着佛教在中国的广泛传播，龙王信仰也得到迅速流传。其理由是：

其一，中华民族的龙文化源远流长，据有条有理发掘，最早的龙形象是辽宁阜新查海遗址发现的一条距今七八千年的兴隆洼文化石块堆塑龙，其次是举世瞩目的河南西水坡的蚌壳龙。第三是黄梅县白湖乡张城村焦墩遗址发现的用卵石摆塑的一条巨龙。第四是众所周知的内蒙古三星他拉玉龙等。这些都充分证明龙崇拜早在六七千年前在中国便十分普遍，同时也证明龙文化是中国的本土文化，而不是外来文化。其二，据印度龙的最早考古资料，是公元前一世纪的壁画《龙王及其家族》和纪元前后的《龙族向菩提树礼拜》，晚于中国的辽宁查海石块龙约五千年。其三，在文字记载方面，据目前所知的史料来看，印度有关龙的文字记载最早是龙树于公元二世纪左右所写的《智度论》，这一记载距今仅1800年左右。而中国有关龙的记载较印度早得多，商代的甲骨文中有不少”龙”字以及崇拜龙的一些记载，这说明在3500年前中国的龙崇拜已十分普遍。其四，中国龙文化自形成之后，不仅在国内迅速传播，而且很快传到国外。印度佛教中的龙理当是由中国传过去的。传播路线可能有两条：一条是经西藏传入。据考古资料，早在新石器时代，黄河流域的石器文化便传到西藏及其以南地区。龙文化传达室入西藏，然后传入印度，是完全有可能的。龙文化传播的另一条路线是西域丝绸之路。中原王朝早在三千多年前便与西域有接触，传说周代早期已有移民到达葱岭以东地方。商灭夏之后，夏训部落有一部分人徙往西北地区，到达甘肃等地之后，继续向西迁徙，进入西域的焉耆国。后来，这些迁入焉耆国的龙氏族部落至晋代是诚为该国的统治者，并以“龙”为姓。他们把自己的龙文化带入西域是肯定无疑的。其五，古印度本来没有龙的观念，梵文中没有“龙”的专用词，“龙”是和“象”合用一个词来表示的。中国龙传入印度之后，龙神很快取代了因陀罗，成为风雨雷电的主宰神。因而，表示“象”的词又来表示“龙”了。其六，在《大唐西域记》中记载龙的传说约有20则，其中西域五则，北印度五则，中印度十则，而南印度一则也没有。从内容来年，龟兹、于阗的龙传说与中国古代的龙传说很相似，有乘龙及龙与妇女交合而生龙种的传说，而与佛教毫无关系。而《大唐西域记》中关于葱岭以南、邻近印度的龙神话传说，其内容则与佛教中的人物有关。这也可说明西域是中国龙文化传入印度的一条路线。其七，中国原始的龙，具有较多的蛇形象和属性，印度龙也一样，与蛇有密切的关系。在佛教的绘画雕刻艺术中，龙王的头部后面一般都有一个展开的有三五个或七个头状物的眼镜蛇冠子。另外，佛经还常有”毒龙形状如蛇”的说法，也说明印度龙具有蛇的属性。

中国本土的龙具有马、牛、鱼、鹿、蛇等动物特征；佛教中的龙王也具有象、蛇、马、鱼、虾等多动物的特性，据上，有理由认为，佛教中的龙是由中国传入的。

三、儒教与龙

儒家鼻祖孔子的儒学思想的中心，就是以龙比“德”。孔子研究《易经》时，说“乾坤二卦，是有龙德的人”。中国龙，由原始社会进入奴柰制社会，作为“真龙天子”和“龙德”即“天道”象征的形象存在，随着夏、商、周王权社会的演进，龙的纹饰主要出现在象征王权威严的青铜祭器上。到了春秋战国时代（前770～前221年），由于周王朝的覆灭，从奴柰主的没落到新兴封建地主阶级的发展，社会的震荡与转变，礼崩乐坏，原附随统治阶层制造礼乐的商周儒者，也落野民间，而后便在民间兴学传术，龙文化也传播了到了民间。儒家鼻祖的孔子，生来就与龙结缘，纬书《论语撰考谶》记孔子的母亲“感黑龙而生仲尼”，到了晋代，晋书又被说成有两条龙附在孔子母亲颜氏的房中，颜氐梦龙而生孔子，并有神女以香露沐浴颜氐，天帝下令奏“钧天之乐”。因而至汉唐之际的典籍记，儒者与龙总是渊缘相结，或生于龙，或有感于龙。这是因为中国儒家本属龙的族系，唯有天帝赐以“钧天之乐”和“龙德”之道，才能为“真龙天子”制礼乐、设计皇权的统治之术，其核心是敬天、法祖，宣扬忠孝纲常，形成政教一体，以儒教为国教，儒教的教义都以命令下达，朝廷“真龙天子”的圣谕等同于教皇。孔子（前557年～前479年）的祖先是殷商贵族，孔子15岁就立志苦学，34岁时，专程拜访了比他大20岁的曾做过周王朝守藏官（管理藏书的史官）的老子，向老子问“礼”。据司马迁《史记·老子列传》记载，这次孔子问礼竟把老子比作龙，孔子说“鸟，我知道它能在高空中飞翔；鱼，我知道它能在江河里自由地游走……至于龙，我就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制服它了，听说它可以乘着风云直上九天，我今天见到老子，就像见到龙一样”。这说明，孔子从老子那里对周代政治法律制度及“龙德”、“龙道”之术，都有过深刻的理解，成为儒学起源的重要基础。孔子当时，正逢“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兴教办学，已由《周礼》“古者学在官府”，向“学在四夷”的民办转移。他有着远大的政治抱负，决定首先整理“六经”，建立学派。他“三十而立”兴校授徒，教学内容是所谓“六艺”，又称“六经”（诗、书、礼、易、乐、春秋）。他有三千弟子，而精于六艺者有七十二人，成为最早的儒家学派，并与孟子合称“孔孟之道”。孟子是子思（孔子孙）的门生，他提出“知性知天”的理论模式，即知道了人性就知道天性了，把人道作为主题，他的一生极力倡导仁、义、礼、智，其政治理想对中国历代王朝影响很大，后世尊称他为“亚圣”，仅次于孔子。正如孔子自己研究《易经》以“乾坤二卦代表天地”，表明在孔子深层的哲学观念中，“天道”即“龙德”。“龙德”是儒学理论的总纲。孔子围绕“天道”—“龙德”这个总纲立论，周游列国，毕生收集鲁、周、宋等故国的大量文献，经过整理后传授给门人弟子的有“六经”：即《诗经》《书经》《尚书》《礼经》《乐经》《易经》。还有以后的《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四书”。“五经四书”是孔孟学派始创儒学的经典著作，代表着儒家文化。春秋战国的圣人都以龙蛇为崇拜，儒家把有“龙德”的圣人视为天地礼仪之主。

儒家文化，在当时只是作为一种政治伦理学说与其它各家争鸣而提出来的，还只是宗教的雏型，不是全部神化的宗教。儒教的第一次改造在汉代—“真龙天子”神学化、帝王化。封建帝君对龙为天神的垄断，从秦汉开始，皇帝就被神化成“真龙天子”。作为龙，服务于天子有三重含义：一是天的神兽，为“天命”和“天道”的替代；二是君主的化身；三是吉祥瑞兽的兆征。

秦始皇参照“东皇太一”、“皇天上帝”的名义称“始皇”，《史记》说他为“龙祖”。然而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暴行，为汉代儒教的蘩荣准备了条件。汉高祖刘邦推翻秦皇帝制以后，就说：“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天命就是“真龙天子”的受命，于是《史记》和《汉书》也都依照尧的身世，记载刘邦的出生，找到了为龙的神化机缘：刘邦父曰太公，母为刘媪，刘媪在大泽坡上打瞌睡，就梦见与天神相交，她那里做好梦时，雷电交加，天昏地暗，太公去看视，只见刘媪身上附有一龙，不久刘氏有孕，生下的刘邦“长颈，高鼻，龙颜”。刘邦之子汉文帝，据《史记·外戚世家》记也是“薄姬梦苍龙据腹而生”。

最为尊崇儒家学说的，莫过于汉武帝。公元前140年，汉武帝下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咨询古今治道，对者百余人，博士董仲舒连对三策（《天人三策》），建议用《春秋经》来统一国人的思想：“败黜百家，独尊儒术”，得到汉武帝的支持。自此儒学治学蔚然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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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路继舜：1945年生于河北鹿泉。1970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曾任石家庄地区文化局长、石家庄地、市文联主席、石家庄社科联主席。现任石家庄市委、市政府决策委员，市委专家团副理事长；河北省作协、书协、剧协会员；燕赵十老书画社副社长。

2004年，路继舜被中国作协《文艺报》授予中国百名之一“人民艺术家”荣誉称号；2006年他被《中国人才科学研究院》授予“中华爱国十大文化领袖人才”荣誉称号。出版的书籍有：《名家楹联趣闻》《奚啸伯》《家藏故事》《封龙文概》《观三成趣》《继舜隶书千字文》，与人合著的《中华道德歌》获河北省“五个一”工程奖。电视连续剧《武神赵子龙》《歌者九零后》顾问，央视中华母亲春晚河北赛区总顾问。其隶书作品《毛泽东七律·长征》获全国书法银奖；敬挽邓小平楹联隶书作品被《中国书法家选集》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