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 程峥:若有岁月可回首——《海棠街72号》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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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岁月可回首
——《海棠街72号》品赏
文/程峥
文章以“我”与李伯伯的交往为线索,回忆了他住在72号房的几个生活片断,72是一个简单的数字,可正因为用这样的数字与记忆中的人物挂钩,又使这人物具有特殊性。至少在作者的脑海中是另一种印记的存在。这个印记里包含着他烂漫懵懂的童年,包含着小时候渗透入骨直伴其成长的温情,包含着念念不忘、挥之不去的感动和对往事的怀念。
文章语言质朴自然,像雨后绽开花蕊的白玉兰,又如空山青石上淌出的淙淙流水。没有刻意斧凿,只刻画了一个落魄卑微但心地善良、低调可亲的老者形象。他做起事情不温不火,你看他在家里做烟斗活儿,静静地,“胖大的手拿着一把小竖刀在一块浅棕色的木头上一点点刻,木头变得头大脖子小时他就用砂纸一遍遍打,然后用旧布慢慢擦。”这不紧不慢的姿态里,掩藏的可是阅尽千帆后的波澜不惊呢,哪怕生活似海,波浪起伏,他也大有一种“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坦然自若。关于这一点,结合作者在前文埋下的关于社会背景的介绍,就可以知道。
同时,我们也不能忽略另一个关键人物,小六的爸。我们既能够从他的口中得知他的半点身份,也因为这两句不善意的话语引发了我们的思考:不论何时,社会应该以人道主义精神来关心不幸者。作品含蓄地写到“文化大革命”,那是荒唐的动乱的年代。
然而老李本身似乎没有丝毫影响。他依然心态坦然,怀着谦卑和尊重对待周围人。他身上闪耀着普通的却又闪亮的光芒,本着做人的纯粹,看似不经意的一次对“我”作文的肯定和赞许,帮我指引了前行的方向。
好在,“我”虽小,但是依然保持着可贵童真。有别于那些所谓的惯于圆滑世故的大人,并将这份别人赠予的帮助和温暖保留了几十年。这是感恩的力量,是珍惜美好的渴望。
总之,全文没有激烈深刻的矛盾冲突,只有娓娓道来的真切告白。状物抒情,依托细节,有张力。
孤夜寂静,当我在纸上书写一篇篇美文华章时,我收获的是当年海棠街72号李伯伯为我播下的文学种子,而放下手中笔,怀旧的情愫便在春天的冻土里破空而出,缠绕着经年参天的古树滋长,蔓延。
一条变迁的老街,一幢往昔的旧屋,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半个世纪过去了,时光如剪。物是人非,总有几份唏嘘,于是,藏于心底间,细小的美好,些微的感动,在不经意间,轻轻划过指尖。细想大自然的知秋落叶,枯黄的管络,也曾有鲜嫩的汁液涌过,也曾经历脉动激昂的葱茏。怀旧,看起来是从过去搬运东西到现在,其实是从现在搬运东西到过去,是用新进展、新感受、新理解,照亮过去的每个角落。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若有岁月可回首,荏苒光阴里的须臾片刻即是生命中的灿烂永恒。
(原文)
海棠街72号
高淑霞
我小时候住海棠街。
海堂街72号在我家后面,72号的门对着我家的后窗户。
说来奇怪,我对72号的记忆是从10岁那年夏天开始的,以前那里住了什么人,那家人是怎么搬走的我全都不记得了。
那天中午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抹着嘴角的口水问趴在窗前的妈:“怎么了,你们看什么?”妈没理我,我爬起来跪着蹭到窗前挤到哥和妈中间往窗外看,“嗷,大卡车,72号搬来人了!”
“哎,说什么哪?”妈瞪了哥一眼。
“小六他爸说的。”哥指着窗外一群看热闹的人说。
小六是我的同学,他爸是运输部装卸工,妈以前常说“别招惹小六兄妹,小六爸太混。”现在妈只说半句,“躲着小六兄妹点。”我问:“为什么?”妈没回话,哥急着说:“叫你躲着你就躲着!小六爸是造反派。”
那天小六爸穿着一条大裤衩,光着膀子,说话的声音很大,好像成心让搬家的人听见,“我是“红五类”,我祖宗八辈都是雇农,拿着打狗棍要饭吃!”
搬来的那家人像没听见似的,低着头往屋里搬东西。抱着手靠着卡车站着的俩人冲着小六爸笑。小六爸越说声越大,手在半空挥舞。妈的脸变得阴沉。
大卡车开走了,看热闹的人散去,妈对哥说:“把炉子上的那壶开水给72号送去。”
哥从72号回来,对妈说:“72号伯伯说谢谢咱们。”我瞪大眼睛看哥:“谢谢?”妈揉揉我的头笑了。
72号的人和别的邻居不一样。他们家从未传出吵闹声;他们不坐在门口乘凉也不和人聊天,和人走对面只是点头微笑。
那个夏天很快过去了,开学后72号的二女儿李茹竟然转学到了我们班。老师还把她和我分到了一个课外学习小组。这样我就走进了72号----每天放学后学习小组到她家做作业。
72号一点都不神秘。他们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阔气,桌椅、板凳、床铺和我家的一样。72号的人对我们也很友好。李茹的妈妈在医院上班,我们很少见到。李茹的爸爸个子很高,微胖,圆脸淡眉,话少但很和善。我们做作业时他就坐在阴影里雕烟斗。我常偷眼看他,他的烟斗做的太慢,他胖大的手拿着一把小竖刀在一块浅棕色的木头上一点点刻,木头变得头大脖子小时他就用砂纸一遍遍打,然后用旧布慢慢擦。我们写完作业,他就走过来帮我们听写,检查作业。
小六说:“李胖子靠边站了,躲在家里装病。”
我把小六的话告诉妈,妈说:“少搭理他!”停了一会儿又说,“叫李伯伯。”
那时候我最不喜欢写作文。我说烦死了,烦死了,再写我不活了!我一松手,作文本掉到小六写字的手背上。“讨厌!”小六手背一拨,作文本蹦到李伯伯面前。“我看看。”李伯伯拿起作文本。
“哟,这篇作文写得好,写得生动、真实,人物动作描写的也逼真,你们听这段......”李伯伯说着站起身,念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被同学家长夸赞,我仰着脸看李伯伯,嗓子眼有一种东西涌动,泪水哗地流出来。奇迹便在那天发生了,我喜欢上了写作文,我的作文从那天起篇篇被老师当作范文讲评。
第二年冬天李伯伯一家搬走了,从此我再没见过李家人。
多年以后的一个傍晚,爸爸下班回家兴奋地和妈讲,“李总到我们设计院视察去了,他还记得我,还记得你们送的那壶开水。”
那天我才知道李家搬到72号前,李伯伯是一座拥有十几万人工厂的党委书记。
五十多年过去了,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在我给我的第五部长篇小说画上句号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海棠街72号,想起了那个高大的身躯读我那篇作文的样子,我清楚得记的那篇作文的题目《一件小事》。
程峥,90后青年女教师。湖北省黄石市人。喜爱读书,希望以文会友,用文字叩问远方。多篇见诸于微信平台,如《大冶作家》等。创作心得:一为手写我心,将所思所想抒发出来,感受生活的馈赠,来表达对生活的热爱。二为读书所感,想在字里行间留住阅读的印记。三为锤炼文心,让自己的品行修养得到沉淀和升华,同时保持对时政民生的关注和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