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陈耀庭：忆高占魁老师的高超拳艺

20 世纪70 年代，北京太极拳界不少人都知道，汪永泉有五大弟子：朱怀元、孙德善、张广龄、高占魁、孙德明。我虽闻其名，但无缘见到他们。那时和我一起练拳的有孙连顺、余桐和等，我跟余桐和不但认识，而且也推过手，他是钳工，人高马大，我那时已练了二十多年太极拳，个子虽然不大，但比较灵活，所以我们俩是“你推我动动，我推你动动”，各有输赢。有一天听他爸说，小余子最近长得很多，我当天傍晩就去南馆公园找余桐和了。没想到一接手，我怎么也进不去，而且他一拍，将我连根拔起，发得很远！问他，才知他最近在和高老师学拳。我当即请他转告高老师，我想拜访、请教高老师。

1976 年的一天，余桐和带着我和陈惠良（吴图南弟子）去拜见了高老师。当时的第一印象是，高老师身材痩小，不像武术家，倒像个地地道道的老农。他穿着一件旧式布衫，眼睛却很有神，一见面就热情地说：“听说你跟我师大爷牛春明学过拳！师大爷功夫好，是高手！”稍稍问了几句话后就说：“来！听听手，说不定我要向你学呢！”他说话随和谦逊，我除倍感亲切外，还挺不好意思的，我赶紧解释说：“我是来跟您学习的，向您请教的！我只在公园跟牛老师学习过拳架，不到一年，也没学好，什么也不行……”他盘腿坐在炕上，伸出右手跟我搭手，我也只好伸手顺手一接，他马上坦诚地说：“假接！怎么什么也没有！来点真的……打坏了不用你掏钱，还向你学……”当时我也只好出点掤劲，哪知道，劲还没有出来就被发出去了，弹到背后的门板上，整个屋子都哗啦啦地响，我心想，重一点不就把门板打穿了吗？他却坐在炕上一动不动，还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问：您是怎么发我的？用的什么劲？“肘劲！”他毫不犹豫地立即回答了我。高老师的拳艺不但高超，而且很有特色，我就选几个我印象深的谈谈。

1．肘劲

肘劲是太极拳八法中的一法，而肘劲的形式很多，有明肘、暗肘之分，还有横肘、立肘、顶心肘，开花肘……高老师爱发暗肘，无形无象，一触即发，外形上看不到，穿透力极强，一旦被他打上，整个人好像是被炮弹打穿了似的，连根拔起，被发得很远。他说，发肘劲时肩必须开，才能力由脊背、经肩催肘，通过接触点而击发，冷脆、通透、惊弹！高老师特别重视肘劲的训练，甚至要求我打拳用肘劲打。

2．肩不开，胯不开，洗三到节三

每次去，高老师总说：“肩不开，胯不开，洗三到节三。”我知道，他要求我开肩开胯，但是什么叫“洗三节三”，我不明白，他回答说，意思是你就甭学了！后来我才知道，“洗三”指小孩出生，“节三”是指人死了，换句话说，如果肩开不好，胯打不开，你一辈子也练不出功夫，打不好太极拳，推不好手，那就甭练了。高老师老是念叨这一句话，当年听得多了甚至还有点烦，多年以后我才恍然大悟，这是基本功！是松、通的要求，以后的功夫都要从这里出来。肩不开就不会含胸拔背，谈不上力由脊发；胯不开，就练不出提顶吊裆，松腰坐胯。我心里充满了对高老师的感谢之情，感谢老师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

3．身动手不动，手动身形定

高老师身形瘦小，一条腿还受过伤，但发劲特别整，穿透力极强。他常提醒我，身形手势要分清，如果分不清、分不开，混着来是发不好的。他说外面打太极拳的大都是身动，打的是身形。虽然身形厚实、力量大，但我们要多练手势，手势须轻灵，因为肘劲是用手势发的。靠劲用身形，身形手势都得练，关键要分清楚。

4．平劲

高老师的平劲特别轻灵、平和，但又不可抗拒，真好像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推着小船在水面上滑行的感觉，不像肘劲刚猛凶悍。平劲，顾名思义要求“平”，肩平、胯平、身形也要平，“平送腰胯”是要平地送出去……

记得有一年春节，我和李和生老师一起吃饭，席间谈得高兴了，说说手，我刚站起来一伸手，他顺手一送，我咕咚坐了回去，我吃了一惊！平劲？他笑着说，朱怀元老师病了，让我去高占魁老师那儿去学学，我去了一个月，学得还行吧……

高老师的平劲确实很好、很奇特，但很难学。平劲很有讲究，有实平、虚平之分，遗憾的是，现在很少见到了……

高占魁老师还有关于“中”的论述，关于分劲、尾闾上手等，前面都有介绍，我就不一一论述了。我跟高老师学拳两年多，时间虽不算长，但对我的太极拳内功认知，拳艺的提高，都有很大的影响。借此机会表示对恩师的感谢和对师兄、太极高手余桐和的怀念。

本文节选自《功夫上手——传统内功太极拳拳学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