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畈垸邓大爷家,席书文生病了

(接上篇《在桥上垸庆祝高山铺胜利大会上,梁桂花表演了节目》)

高山铺战役结束后,我们心中的那份喜悦简直无法形容,老百姓见了我们都伸大姆指,我们见了老百姓也是满面春风,一举一动透露出革命马上就要胜利了,天下很快属于人民的样子。

不知什么原因,好像一个人被坏人追着爬山一样,爬着爬着,不知道累,也不知道饿,直到把坏人甩得远远的,发现敌人再也追不上来后,这时疲劳和饥饿的感觉就全涌了上来。

桥上垸会议以后约半个月,我和颜戴新到大元铺搞调查,在回夏家畈的路上,天下着小雨。颜戴新对我讲躲一躲,我说怕什么?黄河淮河那么深的水都过来了,衣服湿透了也没有关系,还怕这南方的毛毛细雨?说着头也不回地朝前走。颜戴新讲这两天一直咳嗽,担心被雨淋了会惹出大病,所以他到一户人家躲雨去了。

从大元铺到夏家畈都是山路,山不大,没大坡也没陡坎,那时我正年轻,只花一杯茶的功夫就跑到了。进屋后,房东邓大爷找来一条干手巾要我擦擦,我笑着推开了。詹大娘要我把湿衣裳换下来,说放在灶门烘烘,就做饭的火,饭熟了衣服也就烘干了。我借口找邓治民有事,衣裳没湿透,就把两位老人的好心推辞了。当时我只想少给住户添麻烦,便只在屋里歇个脚,把布鞋脱下换上草鞋,也没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拧一把,就在墙上摘个篼笠戴在头上,再次冲进雨里。

傍晚,我从邓治民家回来时,感到胸中有点闷,身子有点发热。按照以前经验,我认为这是一次小感冒,喝杯开水或用被子焐焐就会好。于是回到住处,我对房东撒谎说已经在邓治民家吃了晚饭,你们别煮我的米。还说邓治民的菜好咸,这会儿想喝点水。房东二话没说,马上把倒进锅的米捞起来,舀瓢水倒进去,往灶里塞把柴。不一会,水烧开了,房东用葫芦瓢舀进来,倒在我漱口用的杯子里。我端起来哈几口,把水喝完,把外衣脱下来,倒在床上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朦胧中,我多次感到有人推揉我,像是在家里割了一整天的玉米回来倒在床上,母亲烙了又黄又香的玉米饼,叫我起来趁热吃下去一样。“你们吃吧,我好困,睡一觉后再起来吃。”我咕嘟着说了句,不知道有没有声音,反正疲劳极了,不等母亲回答,我又昏沉沉地睡过去。

“席工作组困了,今天困得好早。”是房东的声音,而不是妈妈讲话。

“他吃了吗?”这是谁呀?怎么像颜戴新。我这是在哪里?

我想睁开眼,叫妈留颜戴新吃饭,还想告诉妈我和颜戴新分在一个部队,我们马上就要南下。可是,身子扭了几扭,就是翻不过来,眼睛也睁不开,浑身就像被什么粘住一般。

“他说在邓主席家吃过了。”房东回答。

“什么?他在我家贸(没)吃什么呀。我留他吃饭,他说房东把饭做好了,硬是留不住。”是邓治民的声音。至此,我才想起来了,自己不是在家里,是在大别山,随南下干部团来到蕲北县,住在夏家畈一个姓邓的老大爷家里。我们是来搞土改的,前不久在桥上垸开了会,领导还表扬过我。

“怕是病了吧。下午我叫他躲雨,他不听,硬是淋着雨跑回来。”颜戴新说着走到床边用手摸着我的头,冰凉的感觉马上让我感到丝丝的舒服,我费了好大的劲睁开了眼,看到颜戴新、邓治民和房东邓大爷、詹大娘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

“真是病了,这儿有没有医生?”颜戴新问。

邓治民把头摇了摇。

房东詹大娘讲:“只有到手巾庵去。”

“别来你那一套。就凭那几根香灰能治病?”邓大爷埋怨老伴。

现在我完全清楚了,邓大娘是说到手巾庵去拜菩萨,邓大爷反对。真的,在这无医无药的大山里,真是叫做无法可想。我来这里两个多月,清楚这儿的老百姓对付生病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求神拜佛,二是自个到山上挖些草药回来。一般人家是请不起医生的,附近一带也没医生请。所以他们见我病了自然想到头一个法子,其实这也是爱护共产党干部的表现。

“这样吧,我回家去拿两砣姜来,熬些姜汤让席工作组喝,再给他加床被子压压汗。如果是一般发烧,困高觉(睡觉)就会好。”

邓治民说完出去了,过一会儿又回来了。房东把姜汤熬好,还泡一桶艾水,把我扶起来,让边我喝姜汤边泡脚。

“没什么,你们不要忙,别把我这身子娇坏了。淋点雨,发阵烧,马上就会好。”我强打着精神对大家说,并为自己给他们带来麻烦表示不安。

做完这些,邓大爷将他盖的被子抱过来压在我身上,我推着不要,无奈大爷态度坚决,加上我的身体软得像砣棉花,说话无气力,推了一会再也推不动,只好随他们。这一夜颜戴新没和我睡,肯定去钻邓治民的被窝。房东老两口盖什么,我也没打听。此时心里只有感激,老百姓和同志们对我太好了,等我病好后,一定要抓紧工作,多做事,报答他们的关怀之恩。

第二天上午,颜戴新和邓治民来看我,见我大汗淋漓,再次用手摸我额头,马上抽回手紧张地说:“好烫人。”说过后不吭声,走了出去。大约过了一餐饭时间,他又进来了,邓治民跟在他后面,屋外似乎还有人说话。

“老席,刚才季子华书记经过这里,我将你生病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季书记讲,最近一段时间,南下干部很多人都生这种病,当地人叫打脾寒,医学叫伤寒,越拖越重,后来都是送到野战军流动医院去诊好的。他还讲,这儿离流动医院不远,我写封信,你找两个人将他送去,这样就会好得快些。”颜戴新对我说。

那时我们虽然不到20岁,但是彼此之间都是以“老”相称,“老席”“老颜”地叫着自己觉得很亲热,别人听了开始不清楚是称呼什么人,后来听我们回答得那样爽快,个个掩口笑。

既然组织作出了决定,我个人当然没有什么说的。颜戴新讲完后,我十分感激地“嗯”了一声,在他们搀扶下上了担架,送到寨里山。

(未完待续,欢迎阅读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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