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与震泽（散文）

运河与震泽

作者：李红梅

在震泽古镇的航拍照片上，水势浩大的新开河与古老的公式塘河像两条温柔的臂膀将古镇揽于怀中。粉墙黛瓦，布局整齐的古镇也像一艘巨轮，停泊在两河环绕的水面上。公式塘河，是震泽的母亲河，也是京杭大运河由平望出发的三条支流中的重要一条，经平望西塘街、草荡、梅堰后，进入震泽，又经南浔，到达湖州。

1935年，为了航运的需要，在震泽镇北，开挖了一条更加宽阔的新的公式塘河，又称新开河。公式塘，古称荻塘，开凿于晋代，因其两岸长满芦荻而得名。至唐代，苏州刺史于頔治理荻塘河，清淤泥，疏河道，方便两岸百姓取水灌溉，百姓感其恩，遂改荻塘为公式塘。相对于古老的公式塘河，震泽镇的由来稍晚些。虽然从蠡泽湖遗址和刘家浜遗址出土的新石器时代的陶器、陶片表明，早在五六千年前，这片“始为洪流，继为泽薮，卒为阡陌”的土地上已经有先民繁衍生息，但“震泽”两字真正见于历史记载要到唐代。唐开元二十九年（741），湖州刺史张景遵即其地设震泽馆，即驿馆，此为震泽定名之始。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2），震泽为皇畿近地，朝廷设巡检一员以镇之，震泽镇之名始自于此。

江南古镇，都是枕河而居，傍河成市，震泽也不例外，由东到西，公式塘河边，氤氲滋润，生长出了这个美丽的小镇。在千年的时间长廊里，灿若星辰的文化遗迹散落在公式塘河两岸，造就了她今天的繁华与优雅。在最新公布的吴江运河八景中，古镇的“慈云夕照”赫然在列，它也是震泽老八景之一。某个傍晚，走至古镇东栅，夕阳西下，薄暮将合，酡红色霞光映衬下的慈云寺塔仿佛被涂上了一层金边，瞬间如佛光普照，令人心醉神迷。

位于禹迹桥北堍的慈云寺塔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该塔所在的慈云禅寺始建于宋咸淳年间（1265—1274），慈云禅寺因塔而名，相传该塔初建于三国吴赤乌年间（238—250）。据说，慈云寺塔的前身也叫“望夫塔”，三国时，周瑜设“美人计”诱刘备来吴，威逼他交出荆州。怎料皇叔刘备相貌堂堂，深得吴国太欢心，满心欢喜地将女儿嫁予他。周瑜此计“赔了夫人又折兵”，孙权很不甘心，又将妹妹骗回吴国，孙夫人思念丈夫，遂筑高塔眺望，盼望与丈夫团聚。千百年来，慈云寺塔历尽沧桑，在不断毁坏与重建中，始终像一个不离不弃的情人，守护着脚下潺潺不息的公式塘河。相比之下，横跨公式塘河的禹迹桥年轻多了，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震泽人为纪念治水有功的大禹所建。而我们现在看到的禹迹桥则是清乾隆四十四年（1779）重建的，禹迹桥的矢高和拱径在江南古桥中并不多见，这当然缘于公式塘河宽阔的水面和繁忙的航运。

对于一个历史文化深厚的古镇来说，名人和名宅便是最好的佐证。震泽东栅，由慈云寺塔、禹迹桥和文昌阁组成的水墨画卷徐徐拉开，由东往西，最值得一说的便是宝塔街的镇街之宝——师俭堂。师俭堂位于震泽镇宝塔街西端，东近慈云禅寺，南临公式塘，西靠斜桥河，北枕藕河（今西、北均已成路），堂名“师俭”，一说出自《史记·萧相国世家》：“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另一说效法东汉督邮张俭的高风亮节。

该宅始建于清道光年间（1821—1850）或更早，后于咸丰十年（1860）毁于兵燹。清同治三年（1864），明代徐旷十四世孙徐汝福（1838—1875，字寅阶，官至礼部郎中）在原址上重建。2004年4月，师俭堂对外开放。2006年5月，师俭堂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师俭堂全宅计有六进，通宽五间，占地2700余平方米，共有大小房屋150余间，堂内共有244幅雕刻。第一进到第六进，前后高差45厘米，马头墙也一堵比一堵高，取意步步高升。除师俭堂外，依着公式塘河而建的名宅还有懋德堂、敬胜堂、宝书堂、致德堂、尚义堂等，它们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公式塘河两岸，令古老的运河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风土清嘉，地灵人杰，公式塘河水的灵性孕育了一代代震泽英才，自范蠡、张志和、陆龟蒙在此处垂钓隐居开始，历代名人如群星荟萃，闪烁在震泽的历史天空。明末清初的王锡阐，枕经籍史，推步验天，在天文学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2018年，紫金山天文台经国际天文学会批准，将一颗新发现的行星命名为“王锡阐星”。震泽施氏家族以“敦行积学，勤于施济”为家风，在乡里推行义庄、义赈、义教，举办各项善举。创办震泽镇初级中学的施肇曾、施肇基兄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施肇基是康奈尔大学第一位中国留学生，也是第一位在美国获得硕士学位的中国学生，施肇基还是中国第一任驻美国大使。徐氏家族也是震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据说当年师俭堂徐家与湖州戴季陶家联姻，戴家的嫁妆从南浔到震泽，首尾相接，堵塞了整条公式塘河。与柳亚子交往甚笃的南社社员徐子为也颇有建树，更别说参与“两弹一星”研制并作出重大贡献的杨嘉墀院士，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蔡正仁、王芳，都是震泽人。

著名作家、大运河文化研究专家、老舍之子舒乙曾说，大运河到了震泽这一带，其支流沟通了原有的众多水源，这些星罗棋布、相互通融的水系，理论上都可以称作运河，因此，震泽地区的运河是个网兜状。的确，从古至今，震泽的文化生发于水，成长于水，壮大于水，蕴含了水的精华，如水般智慧灵动，源远流长。这很像震泽的另一个重要物产——蚕丝。考古研究表明，震泽一带，种桑养蚕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到了明清之际，震泽产的丝经、经棉更是享誉海内外。师俭堂徐聿廷主管恒懋昶丝经行时，该行的“辑里湖丝”品牌名为“金洋钿”，远销欧美，知名度极高，甚至作为送给英国皇家的礼物。1919年，“金洋钿”在上海举办的工商部中华国货展览会上荣获一等奖。

到了今天，震泽每年都有规模盛大的蚕花节，还有专门的蚕桑文化园。近年来，震泽的美丽乡村建设也日新月异，形成了苏小花、柴米多、五亩田等一批网红打卡地。震泽，正在努力绘就“千年古镇、田园乡村、丝绸生活”交相辉映的美丽水乡画卷。

假日的午后，徜徉在宝塔老街、公式塘河畔，清风徐徐，与三五好友喝茶聊天，是震泽古镇的烟火日常，也是一道休闲风景线。震泽的许多特产如黑豆腐干、熏豆茶，都能让你齿颊留香，流连忘返。当你的目光穿越千年，想象那长满芦荻花的公式塘河边，是你美丽的家乡，是不是有一种由衷的自豪？当你看着脚下川流不息奔涌千年的公式塘河水，亲近并养育过你的祖先，是不是有一种真诚的敬畏？当你看着这片公式塘河水滋润的土地上，沧海桑田物换星移的变化，是不是有无限的感慨？

图为震泽古镇鸟瞰图。

2021-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