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溜,攀家,囊气︱皖北解词
系溜
方言读音:xì liù
简明释义:犹沾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有多个版本。但其中的讽刺意味是一样的:一个人得了权势,跟他关系近的人也都跟着得势。于那跟着得势的人而言,他们其实是沾了得了权势的那一个人的光。
旧时颍淮人说沾光,也常说的“系溜”。一个人系着别人的“溜”,人家吃肉,他可以跟着喝口汤。
这样“系溜”的事例,多的是。一个人混出了人样,他在一片地方也就有了说一不二的声望。那么,他的亲戚邻居也都能抬头挺胸了。似乎有了他的照应,说话做事也都硬气起来。一个人祖坟地里冒了烟,年纪不大受到提拔重用,至少弄个一官半职,凡跟他近乎的人,也都能“系溜”。旧时吃个救济粮,现时吃个低保之类,也就那人一句话的事儿。
彼时颍淮人说“系溜”,基本上都是在背地里嘀咕。有讽刺,也兼有羡慕的成分。听着品着,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儿葡萄酸的味道。
随着时代的演进,如今颍淮人口中的“系溜”,其贬义早已不存,只剩下人们之间互相打趣、开玩笑的义项了。有人请客,顺带拉上在场的人作陪。那在场的人,就是“系溜”。甚至步行的人搭个熟人的便车,都是“系溜”。说的人姑且一说,听的人姑且一听。讽刺和葡萄酸的味道,早就湮没在了一去不回头的时光里。
攀家
方言读音:pǎn jiǎ
简明释义:女子说婆家,选家境殷实的人家。选来选去,都不合适。
这该是旧时颍淮人对大龄待嫁女子的专有评价。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过去,当嫁的女子说婆家,很多都要有个“看家”的节目。为啥要“看家”?就是看男方家庭的经济状况:房子是否宽敞,粮食够不够吃,家具是不是齐全。
如果看了一家不满意,再看一家还是不满意。一拖下去,就成了大龄女青年了。这个拖的过程,颍淮人就说成“攀家”——有高攀的意思在。而且,越“攀家”,越难以找到合适的。因为年龄的差距越来越大。“攀”到最后,爹妈着急,亲戚邻居都跟着叹息。
其实,“攀家”的女子,都有些心气高。她是把婚姻当成摆脱穷苦生活的过渡了。这恐也是旧时颍淮人穷苦生活的写真。世易时移。今天的颍淮大地上,还有“攀家”的女子吗?也许还有。但“攀”的对象非富即贵,已非房子宽敞,粮食够吃那样的寻常之家了。而且这样的“攀家”,一定少之又少。女孩找婆家,讲究的是双方合得来处得来,有共同语言。更重要的是,哪还有上顿不接下顿一般,穷得叮当响的人家了呢?
有的方言,深深地烙上了时代的烙印。“攀家”即是一例。它的存在与退出,隐含着时代演进的密码。
囊气
方言读音:nāng qi
简明释义:近似于志气,争气。
有的孩子挨了骂,或者挨了打,就赌气。不搭理人,也不吃饭。这个状态持续的时间不久,他又开始撒欢了,该吃吃,该喝喝。长辈就会怜爱地指着他的鼻子尖:“没囊气”。
也有的大人,一生气就自己个生闷气,不吃不喝。劝也劝不好。最后,跟他亲近的人往往会说,“你要有囊气,就自己个站起来。不吃不喝算啥本事?”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很快,他就能缓过来,正常过日子。
也许,颍淮话的“囊气”,该跟志气近似。但似乎,又没有志气宏大,气派。说它是小志气,可能更恰当一些。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一个人出了错,关键是要有记性,长记性,不能屡犯同样的错误。在颍淮老辈人看来,这就是有“囊气”。
行文至此,我想起我的祖父。他十来岁的时候,曾跟小伙伴们参过赌。其实也不算赌,只是个玩儿。不巧,这事让一个邻居大娘看见了。那邻居又悄悄地告诉了别人,并且评价说,别看他是独子(我祖父是曾祖父唯一的儿子),弄不好,“蒸一个馍还蒸不熟”。
更不巧,这话我祖父在背后听见了。他从此再也不挨赌桌的边,看也不看一眼,直到2006年去世。不仅如此,我的父辈和我这一辈中,也从没有人赌过钱。因此,乡亲们心目中,我祖父就是个真有“囊气”的人。他名字中有个“广”字,人都尊他一声“广爷”。
囊,皮囊。人活一口气。这口气,也就是囊中之气。颍淮人看来,有了这口气,一个人就会有志气,行动坐卧都会争气。为自己,也为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