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果洞遗址入选“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考古专家：多学科协作摘得业界“奥斯卡”
4月13日，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在北京揭晓，贵州贵安招果洞遗址成为贵州第七次荣获这一殊荣的遗址。
这个有着考古界“奥斯卡”的荣誉是如何获得呢？可不是如外行人所想，一群考古工作者扛着铁铲死劲儿挖，然后就收获了想要的结果。
事实上，招果洞考古一开始就整合了第四纪洞穴沉积学、动物考古学、植物考古学、体质人类学、古环境学等团队，因此得以从全国众多的考古发掘项目中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荣膺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正如植物考古专家姜铭所说，这既是各位评审专家对招果洞遗址重要性的高度认可，也是对招果洞遗址项目多学科协同工作模式的高度认可。
植物考古：至少1.2万年前的贵州人就爱上了猕猴桃
贵州人对猕猴桃的喜爱可能不是现代才有的，而是源自骨子里的遗传。因为招果洞考古发现，至少1.2万年前的古人就爱上了这一水果。
从事植物考古的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专家姜铭说，招果洞遗址目前仅鉴定完2016年度出土的样品，就发现了大量的果壳，以及少量的稻谷、粟、猕猴桃属、葡萄属、酢浆草、藜属、悬钩子属、狗尾草属、蓼科、禾本科、莎草科、豆科等植物遗迹。
洞内发现的猕猴桃种子在距今1.2万至1.6万年前。也就是说，至少早在1.2万年前，猕猴桃这一今天常见的水果，就摆上了古人的餐桌。。
“招果洞遗址的主体年代处于旧石器时代晚期向新石器时代过渡这一关键阶段，正是农业起源发生的关键时间节点，虽然植物遗存样品尚未鉴定完毕，但从已鉴定的植物遗存中发现了早期农作物的线索，后续样品中可能会有更多的发现。”姜铭说。
他表示，这对了解贵州地区早期农作物的食用历史提供了确切的实物证据，勾勒出贵州地区在农业起源时期人们的生活图景，也为中国西南地区早期人群的迁徙扩散提供了植物资源利用方面的视角。
站在几万年后的今天，植物考古都有怎样的意义呢？一句话，通过对出土的古代植物遗存进行研究，可以复原古代人类的食物结构，研究古代社会的经济形态、生态环境甚至政治结构。
如解答了古代先民以什么作物为主食、食谱中还有些什么其它物种、不同时期的食物组合是否有什么变化等和食物有关的问题，能够进一步推导出不同地区在什么时候从采集社会进入农耕社会、人群的来源是否有差异等等重大问题。
“从更高的层面而言，人类起源、农业起源、文明起源是考古学研究中的三大起源问题，其中，对农业起源的研究，基本上需要仰仗植物考古工作的研究成果。”姜铭说。
动物考古：物种多达25种，古人当时小日子真不错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小小的的招果洞内全都有。数万年的古人尚不会圈养，否则这真是一个种类繁多的“动物园”了。
当然这不是动物园，忙于生存的古人大概没观赏的闲情，而是统统用来填饱肚子。“光顾”过招果洞的动物究竟有多少呢？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从事动物考古的何锟宇告诉记者，招果洞的目前可辨的动物遗存，具体数量无法统计，光种属就有25个。
何锟宇（左一）正在从事考古发掘工作
古人的这些菜单都有啥呢？何锟宇说，主要包括陆生哺乳动物和水生动物，陆生动物主要以鹿类为主，水生有鱼类，还有蚌壳、螺类。除此之外，牛、猪、虎、狼、熊、兔子肉，猫、獾、豪猪、竹鼠、田鼠也在“菜单”之列。
“从这些出土物看出，招果洞人最喜欢鹿肉，这可能和鹿类种群数量大，性情温和有关，其中包括水鹿、梅花鹿、麂和獐等。”何锟宇说。
不得不感叹，古人的肉类食品，可比咱们现代人丰富得太多啦。而且，老虎、狗熊、狼……这些凶猛异常的野兽，竟然都是古人的盘中餐，简直不敢想象。
考古过程中，何锟宇和其他工作人员对古人的原生态生活产生了浓厚兴趣，并决定实实在在的体验一番。他们在两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洞内发现的石头，在水里找到了四万年前的贝壳和鱼，在四周找到了当时的各种植物……
考古队甚至突发奇想，决定体验一番洞穴人的生活，于是一起去采摘蘑菇和蕨菜等古人曾经吃过的“美食”。结果是，由于误采了有毒蘑菇，何锟宇和另外两位工作人员不仅吐得一塌糊涂，还被送进了医院。
如今，在享受招果洞荣获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殊荣时，这些经历都成了大家难忘的记忆。
环境考古：贵安8米地层，反映全球万年古气候变化
数万年前，贵安新区招果洞一带，仍然像今天山清水秀和气候宜人吗？在当时的气候条件下，古人生活如何呢？这些有关古环境的揭秘，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环境考古专家黄明就承担了重要一个部分。
他说，人类活动与自然环境息息相关，尤其是在旧石器时代，古人生业方式所受自然环境的影响更大。因此，在遗址发掘的同时开展环境考古工作，以了解当时的古环境背景，进而探讨人类行为与环境变化的关系。
黄明正在进行考古发掘工作
环境考古如何做呢？主要采用了地层沉积物古环境代用指标和石笋古环境代用指标并行的方法。具体来说，是通过对地层沉积物进行分析后，从而得出所对应的历史时期的信息；通过研究石笋中蕴含的古气候信息，分析得出古人生活的情景。此次考古，黄明负责做地层沉积物研究，后者则由南方科技大学负责。
令黄明和其他考古工作者颇感震惊的是，招果洞遗址发掘中，竟然在石笋中发现了一万年前的炭粒。这一古人对气候变化的响应，几乎令大家可以想象，数万年前的古人在洞内燃火取暖时，一派烟熏火燎，甚至欢声笑语的景象。
当然，要取得这样研究成果，得付出极其专业又艰辛的努力。工作中，黄明和团队对地层沉积物自下而上连续采集，每2厘米采集一个样品，共采集各类古环境样品400余份。根据研究需要，分别对这些样品进行了粒度、磁化率、地球化学以及孢粉等实验室分析工作。
“通过环境考古的研究，招果洞遗址古环境指标的变化趋势与遗址文化分期基本一致，尤其是在距今1.2-1万年及1.7万年前后全球气候变冷之时，遗址古环境指标波动较大，1万年前后石笋中含有大量碳屑，地层中用火遗迹明显增多，反映出招果洞原住民对环境变化的适应性。”他说。
招果洞遗址实施了国内首次采集石笋复原古气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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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专家吕红亮：只有法国多尔多涅河谷的史前岩洞可与之媲美
此次考古工作中，主要从事西南地区史前史研究的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吕红亮，主要承担学术方面的工作，同时也是川大考古工作者及30多位学生的带头人。
吕红亮教授（前一）在招果洞考古发掘现场
在他看来，招果洞的特殊之处在于，地层从4.5万年前一直持续到1万甚至5000年左右。换句话说，相当于这个地方几万年来一直有人类连续居住，这在整个贵州乃至西南都极为罕见。
另外一个突出特点，是在洞穴里发现了近10万件石器，以及300多件骨器，可以通过这些制作技术，研究从4万多到1万多的时间里，古人对石器原料选择、加工及使用方式的变化，特别是相应的食物结构变化等。
此外，4万多年到1万多年的这一历史时期，全球气候发生了几次剧烈的反转。世界其他地方的考古工作，也都能发现人的行为和生活对环境与气候变化的响应。
除了参与招果洞考古工作外，吕教授也在老挝、斯里兰卡、西藏等地参与考古发掘工作。这些，都帮助他以更加开阔的眼光，观察和思考招果洞考古的意义。
“如果把招果洞作为一把标尺的话，那我们可以拿这把尺子去量其他的洞穴考古。”吕红亮说。
他向记者表示，从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来看，贵州的喀斯特地貌导致洞穴特别多，因此洞穴遗址非常突出，甚至在全世界都非常少见。“目前，只有法国西南部的多尔多涅河谷的史前岩洞，能与之相比。”
吕教授表示，招果洞的发掘工作已经完成，但研究工作则刚刚开始。其中的许多问题，仍然有待揭秘。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赵毫
编辑 郝梦
编审 李中迪 张传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