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主义背景下，充满激情地工作可能是个伪命题
自助书籍、TED演讲和鼓舞人心的励志偶像都声称，发现、追随学习（或工作）的激情（passion）是成功的关键。人们应该对自己所做的事、所爱的人以及如何生活充满热情。事实果真如此吗？最新一系列研究结果揭示，激情这回事对于个体主义文化背景的人来说更重要。
2021年3月，来自斯坦福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的四位学者Xingyu Li, Miaozhe Han, Geoffrey L. Cohen和Hazel Rose Markus发表在《美国科学院院报》（PNAS）的一项研究显示，在全国代表性的样本（来自59种不同文化的120多万高中生）中，一个人对阅读、数学和科学的“热情”越高，他的学业成绩就越高。然而，被定义为享受、兴趣和自我效能感的激情在个人主义文化中比在集体主义文化中更重要。具体来说，在美国、澳大利亚和英国等个体主义文化背景的国家中，一个单位的激情转化为平均22.67分，而在哥伦比亚、泰国和中国等集体主义文化背景的国家中的转化平均分仅为12.69分。
《工作激情量表》
（Chen, Lee, & Lim, 2020）
1 你觉得你有多喜欢做你的工作？（1=完全不喜欢，5=非常喜欢）
2 你多久对工作有一次积极的感觉？（1=从来没有，5=一直都是）
3 你认为你的工作对你来说有多重要？（1=完全不重要，5=非常重要）
4 你多久会说你早上醒来期待工作？（1=从来没有，5=一直都是）
5 你觉得你有多享受做你的工作？（1=完全不享受，5=非常享受）
6 你的工作对你来说有多重要？（1=完全不重要，5=非常重要）
7 你花多少时间思考你的工作是因为你喜欢它，而不是因为你必须这样做？（1=从来没有，5=一直都是）
8 当你全神贯注地工作时，时间似乎过得有多快？（1=过得很慢，5=过得飞快）
9 这项工作在多大程度上满足了你的要求？（1=完全没有，5=非常满足）
10 你有多大的动力去做好工作？（1=完全没有，5=非常有动力）
如果激情对成功如此重要，为什么激情在某些文化中比其他文化中更重要？而且，如果激情在更多的集体主义文化中不那么重要，那又是为什么呢？
Li等（2021）认为答案可能在于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文化所培养的不同的自我模式。在个人主义文化中，人们被鼓励变得更加“独立”，或者认为自己与他人分离，而在集体主义文化中，人们被鼓励变得更加“相互依赖”，或者认为自己与他人有联系。这些模式在这些文化中普遍存在的产品、实践和制度中得到了反映和加强。因此，个人主义文化中的人有更多的“独立”目标，包括表达他们的偏好和塑造他们的环境以适应这些偏好。相比之下，集体社会中的人们有更多的“相互依赖”的目标，包括关注和适应周围的环境。但是这些目标和激情有什么关系呢？
实现这些目标需要不同程度的意识和行动。斯坦福大学心理系Tsai博士的一系列研究发现，因为实现独立需要更多的觉醒和行动，培养这些目标的文化重视高觉醒的积极状态，如激情、兴奋和激情。相反，因为实现相互依赖需要减少唤醒和行动，培养这些目标的文化重视低唤醒的积极因素，如冷静、平和、平衡。因此，尽管人们在世界各地都能体验到相似的感受，但人们重视并希望拥有不同的感受取决于他们的文化是否促进独立相互依赖。例如，在美国和加拿大，人们更看重兴奋、热情和其他高激发积极性的状态，而东亚不同地区的人（如香港、台湾、韩国、日本）的平静、和平和其他低觉醒积极状态的价值更高。这些富有成效的理想在这些文化中无处不在，从儿童故事书、杂志广告、政客的新闻照片，到其他形式的大众媒体。
图1 欧美人更喜欢高唤醒积极的面孔，而韩国人更喜欢低唤醒积极的面孔
这些理想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人们用它们来判断自己的感受，也许更重要的是判断他人的感受。例如，因为欧洲的美国人比香港人更看重兴奋，所以他们比“香港人”更喜欢“激动”的脸（宽阔的笑容），认为它们比“冷静”的脸更友好、更温暖。而且，由于欧洲裔美国人在面对更友好、更温暖的人时表现出强烈的兴奋（与冷静相比），与东亚人相比，他们在经济游戏（如独裁者游戏）中与兴奋的伙伴分享更多的金钱。换言之，当人们看到符合他们理想效果的面孔时，他们会更积极地判断他们，而且，由于这些积极的判断，他们会与他们分享更多的资源。
在现实世界中，体验和表达文化理想可以改变生活。基于网络小额贷款平台(Kiva.com)的研究发现，那些看重“激情”的国家的人会更多地贷款给那些在个人资料照片中“兴奋”微笑的借款人，而较少贷款给那些“平静”微笑的借款人。在商业环境中，当选择一个实习生时，欧美人认为“理想的申请人”更激动”，并且选择比香港中国人更兴奋（而非平静）的申请。即使在健康医疗背景下，欧美人比香港人更多地也选择了以兴奋为导向的医生，他们提倡活跃的生活方式，而以平静为导向的医生则提倡促进放松的生活方式。有趣的是，与东亚裔美国人相比，欧美裔美国人更能回忆并遵守“兴奋型”医生的建议。这些发现表明，人们可能更容易接受那些表达自己文化理想的人的建议和反馈。
图2 贷款量因笑容（兴奋对平静）而异
综上所述，这些发现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激情在个人主义文化中对于学业成就更重要。当学生在个人主义文化中体验和表达激情、兴奋和其他高激发积极状态时，他们符合文化理想。结果，他们得到了文化上的提升：他们的老师和家长对他们的评价更为积极，并给予他们更多的资源和机会，这最终可能会带来成就。然而，当学生在集体主义文化中表达激情时，他们并没有得到同样的激励。为什么？因为这些集体主义文化重视的不是激情和兴奋，而是平静、平衡和其他帮助人们实现目标的低兴奋的积极状态。因此在这样的语境中，学生在体验和表达平静与平衡时，应该得到一种文化的熏陶。事实上，Li等（2021）发现，在更为集体主义的社会中，父母的情感支持——一种相互依存的指数——对学业成就更为重要。
最近，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文化情感理想是如何含蓄而广泛地塑造重要的生活结果。例如，在美国和日本，消极情感体验与更差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相关，但这种关联对日本人来说要弱得多，可能是因为日本文化比美国文化更重视消极性。即使在文化内部，情感理想的差异也会产生影响：在一个德国样本中同样发现，人们越重视负面情感，他们的负面情感体验与健康状况不佳之间的联系就越弱。这些情感理想可能会影响其他人的结果，以及对亲密关系的满意度、工作寿命，甚至对衰老的适应。
未来还需要进行更多的研究，以探讨这些过程是否会推广到其他的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文化。此外，正如Li等（2021）的研究所说的一样，研究者必须在他们对成就、健康和其他生活成果的研究中衡量独立和相互依赖的目标。一旦确定，这些理想可以用于培养跨文化和不同文化内部的学术成就和其他理想成果。还需要更多的研究来检验理想中的文化差异是如何在无意中强化美国等多元文化社会中的群体刻板印象，以及我们能做些什么来消除它们。例如，在欧裔美国人注重激情的背景下，冷静的亚裔美国人往往被错误地判断为“冷漠”和“坚忍”。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与欧裔美国人相比，亚裔美国人不太可能晋升到最高领导职位，一个经常被描述为“天花板”的问题。但是，如果教师、雇主和个人主义文化背景的决策者明白，在许多文化中，激情并不是重要的，那么这一点就可以避免。
作者说
集体主义文化背景的人不那么看重激情，而是致力于发现、追随和推动他们的文化更看重的平静、平衡和其他情感状态。
参考文献：
[1] Li, X., Han, M., Cohen, G. L., & Markus, H. R. (2021). Passion matters but not equallyeverywhere: Predicting achievement from interest, enjoyment, and efficacy in 59societie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8(11), e2016964118. doi:10.1073/pnas.2016964118
[2] Tsai, J. L. (2021). Why does passion matter more in individualisticculture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8(14), e2102055118. doi:10.1073/pnas.2102055118
作者 | 北师大自我研究组
来源丨 SelfMindnSocialBrain
编辑 | 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