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1979年,国家有个什么会议之后,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像分水岭般的会议,会议之后自上而下有大的人事调整,家严好像是在这次会议之后从受迫害的宝丰县委恢复名誉选择到了漯河市委(当时漯河市还是县级市)。我是年应征入伍,先是在许昌军分区独立营二连,离许昌的家很近,常从家里拿吃的,并且常把该洗的衣服放家让家人洗。但好景不长,部队换防到了鲁山山区看守弹药库,甚觉不爽,于是闹着家人把我调到了漯河市武装部。从此早操不出,几乎不训练,爽极了。1982年复员,家严顾及影响,把我安排在了白龟山水库派出所,鬼不下蛋的地方。我又是闹着家人,调到了平顶山税务局,从山区进入市区,吃玩方便多了。1986年,漯河区划调整,由县级市升格为地级市,从许昌、新乡等地调入很多干部,被称为“区划干部”。仆当时仍在平顶山税务局,也随着区划干部调入漯河市税务局工作,成为寄籍漯河的人了。上述这样叙说家人和我与漯河的因缘,是为了引出因了调入漯河,得以与赵振刚先生结为忘年之交。赵振刚先生生于1933年,即民国二十二年,农历肖猴。1986年赵先生刚53岁,正值盛年,书画艺术也几乎到了成熟期。书法以行草驰名,漯河好多店招皆出自其手,著名的有人民公园、人民商场、百汇市场等。绘画以花卉翎毛为主,兼善人物、山水,梅兰竹菊四君子画尤臻化境,极享名于时。仆当时二十四五岁,属晚辈后生。经人引荐,仆至赵府与赵振刚先生相识了。仆当时热衷书法篆刻,一到漯河即入了赵先生的艺术圈,当时颇觉幸甚者也。自1986年与赵先生结识,至早几年赵先生驾鹤西去(农历八月三十日)仆与赵先生交往了三十三年。赵先生脾气不好,动辄吵骂身边的门生艺友,的确“赶”走了不少人。赵先生一直看中仆之家庭出身,又颇尊重仆之老师洪丕谟先生,大概因了仆之出身“名门”之故,赵先生从未与仆动过气,这才是我们一直相处很融洽的缘故。去世当天昏迷中家人告诉他我到了,赵先生还勉强抬起左手我们握了握手。握手后几个小时候赵先生便西归了,这也便成了我们的最后握手。释祖开示曰:“人生在呼吸间。”真实不虚也。赵振刚先生有佛心,遗嘱丧事依佛规。家人尊之,不放哀乐,不用民间的乐器班。而是托仆请观音阁常住安排了一班居士助念人员助念“南无阿弥陀佛”。出殡之前,又由观音阁的五位和尚进行超度,以遵赵先生的遗愿。送走赵先生一周了,这几天一直在悲痛之中,脑海中不断涌现与赵先生交往的片段,似乎很清晰,又似乎很乱模糊,这几天理了理,便想付诸文字,以记下雪泥鸿爪云耳。第一次走进赵振刚先生的家,说的什么话?干了什么事?皆没有印象了。只有印象赵先生家当时在牛行街(现改名泰山路)中段路西一个不深不浅的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一间东屋是草房,南屋是什么房也没有印象了。赵先生喜欢花花草草,院子里种了许多果木花草,其中印象最深的是种了好多品种的菊花。东屋的草房是会客人的地方,在草房里发生过一件事情,影响了仆几十年。情况是这样的:在与赵先生吃茶聊天时,有次聊至当前的书法风气,不知怎么扯上了时任河南省书协主席的张海,赵先生对张主席颇有微词,并且说到激动时,随手把茶杯摔得粉碎。仆记在心里,从此与张海结下了怨,之后颇写了好几篇批评张海人品和书法的文章,有篇文章还差点儿被张海告上法庭,怨结的真是太深了。“一般冲”与敝市的一个写农村电影海报出身的、最会溜须张海的张阴阳也结下了几十年的怨。张阴阳者,仆这里不想着笔墨了,怕脏了这篇怀念前辈的文章,若读者诸君想知晓张阴阳的嘴脸,可在仆之公众号中看一下几篇拙文:《假画》、《漯河市书协换届“很阴谋”》、《开叉的“张主席”和歪斜的“张阴阳”》、《百度输入“张阴阳”可在搜狐看到奇文》、《王婆“十计”勾金莲、张歪“八条”搭痿套》等。与赵先生最初的几年交往中,可资记载的事儿颇有几件,下面仆便把记忆付诸文字。仆之拙著《平常心是道·豪爽的赵振刚》有云:我们品茗论艺,吃酒交谈,常常不知忘返。有次正在与振刚先生聊天,忽然天降大雨,振刚先生院子门前的路面低凹,很快积了齐腰深的水。雨不久停了,但水短时间排不了,水又是极脏的。我只好推着自行车趟着污水离开振刚先生家。当时振刚先生说:“你穿的这么干净怎么能过去呢?”我因谈兴已尽,归心似箭,也就顾不上了。结果付出了代价:每次再走这条路就想到了那次趟水的情景,马上不寒而栗。一直到牛行街改造不复存在,我才渐渐忘却了这件事……书画艺术方面,除了经常互相探讨,如切如磋。赵先生对仆之书法篆刻时或点拨,很是看重仆之篆刻,且颇命仆刻过几方印,其中一方白文印“梦醒斋主”,赵先生每每钤在其书画作品上,大觉中意。朋友聚会,赵先生每有挥毫,总是把最为满意的作品署题上仆之上款送给仆。为了提携仆,赵先生倡建漯河市青年书画研究会,推举仆为会长,并把研究会设在他的门生当主任的漯河铁路俱乐部。1989年上半年,赵先生决定举办“迎丰杯”(某化工企业的产品名称曰‘迎丰’)书画大奖赛,带着仆和姜明朝兄奔北京、赶上海聘顾问评委,可惜因为当年6月份一场大风波把拟举办的大奖赛吹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赵先生盖起三间两层的南屋楼房,一砖到顶,嘱咐仆请先师题写“青草庵”斋名。印象中当时在先师书房,先师说青草庵书斋名发不起来,提笔犹豫了一会儿,但因为仆之坚持,先师还是挥题了。未久草房拆掉了,“青草庵”再也没有见过,也不知散落到了何方?人已不存,物焉附矣!另外,仆庋藏着一幅赵先生的牡丹横披,落款有“青草堂老民振刚”七个字,也乃赵先生“青草庵”时期的佳作也。
八十年代末,有件画作堪可记下赵先生我们之间的情谊。当时长仆几岁的山水画家崔胜利兄住家离赵先生家不远,且志趣相投,故走动很勤。有天赵先生我们在胜利兄家吃闲酒,赵先生依仆命题,画了一幅《文窗清供图》,图上瓶梅斜插,石印一竖一横,一盒印泥打开盖,露出鲜红的印泥,横着的印石上仆朱笔反篆“佛”字。画面为仆量身打造,极合心意。署款记下了雪泥;“建华善金石,雪雨连绵,以宋河解忧,携同胜利戏笔。振刚。”因是在胜利兄家没有带印章,仆便以朱红色在“振刚”名下篆“佛”椭圆形印,印文且与横着的印石上的“佛”相呼应。仆很喜欢这帧清供,裁了张折扇形的扇面,请先师挥题了“清韵”两字,装池成了一字一画的双挖立轴,或上墙、或入箧,一直珍藏着。早几日赵先生驾鹤西去之时,这帧双璧仍挂在寒舍素壁上,成为怀念先师和赵先生的佳物者。
进入九十年代,赵振刚先生艺术轨迹上可资记载的几件大事儿,仆皆参与其中了。筹备成立漯河市书法家协会和漯河市书画院,仆皆为筹备重要成员。甚至在筹备书画院时,市政府秘书长还向仆所在工作单位市水务局请了长假,抽出来专职筹备成立书画院。赵先生顺利当选区划调整后首任市书协主席和书画院首任院长,仆有功矣。1997年赵先生被聘河南省文史馆馆员,填补了漯河市的空白,也乃漯河轰动新闻也。九十年代末期,赵先生在河南省博物馆举办个人书画展,展览的《前言》是仆撰文并挥毫成轴的,这也看出了赵先生对晚辈后生的厚爱,并记下了我们之间深厚的友情。九十年代初期,我们皆推重汉上学者吴丈蜀的人品书品,尝一同去拜谒吴丈老。正是因为与吴丈老的结识,仆的一篇《独善其身的吴丈蜀》刊于兰州《聚文报》上,文中有抨击河南省书协张海主席,结果“引火烧身”,差一点儿被张主席告上法庭,从此与张海结下怨气,以至仆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但仍不是河南省书协会员。仆则“绝地反击”,不但不向张海道歉,还把《独善其善的吴丈蜀》之文一字不改收入拙散文集《平常心是道》,并且把该书直接寄给张海,以示“挑衅”。接着仆又撰写《隶书“南北二张”》之文收入拙著《丹青遗痕弥足珍》一书,文中有云:1986年,不佞在河南书画函授院函授期间,函授院对了学院开展优惠销售该院指导老师书法篆刻作品活动,由于年轻无知,当时花掉12元购买了一幅“北张”(张海)四尺对开的隶书条屏,颇觉自己堕落无知,于是以跳楼价甩卖掉了此屏隶书,并发誓再也不碰“北张”隶书。张海主席度量不至于对仆有宽容心,据漯河市文献某个男干部讲,有次在省文联代表会议上,不知谁怎么提到了仆之姓名,张主席立刻气急败坏地“拍桌子打板凳”(男干部原话)。仆这些年也没有把张主席忘了,先后写了《张海主席:您1993年为何没有把我告上法庭》、《张海主席:您1993年的因病请假真是天意》、《张海主席:您不好好练字,立的哪门子卧薪尝胆状》、《张海主席:您这副“主席脸”是怎么磨成的?》、《原中国书协主席张海、书法每平尺3块7毛5》、《开叉的“张主席”和歪斜的“张阴阳”》等,也算是没有把张主席给忘了。
1995年秋,先师在赵振刚先生《牡丹图》题跋,此图仍庋藏在寒舍(见图)。拙著《近现代书画名家价值考成》一书收入《觞咏风流欣此日——读赵振刚先生书画佳作》文中有载:1995年清秋,即将专程赴沪上拜谒先师之际,我请振刚先生写意牡丹图一帧,特别嘱咐请振刚先生不要署款,以便带到上海由老师挥题。振刚先生厚爱有加,果然写就一帧没有署款的牡丹,只是在左中部钤了“赵”(朱文)和“振刚”(白文)两方印。我带到先师的百尺楼,请先师挥题。先师在图的上方挥题华新罗的题牡丹五言绝句:“似醒还带醉,欲笑还含颦,一种倾城色,十分谷雨春。”接着又在左边几行题跋:振刚大师作牡丹用水用色用墨用笔皆横扫古今,入化境矣。建华嘱,丕谟题。”挥题之后,先师右上角钤引首“己亥大吉”朱文印,此印乃余之所刻,亦殊胜因缘也。一晃二十四五过去,先师和赵先生皆已天国,目接此图,陡起人琴之恸矣!白驹过隙,时光很快飞至21世纪,赵振刚先生也步入到了耳顺之年。刚入千禧年,我们即有一次雅集。《豪爽的赵振刚》文中有曰:千禧年的第三天,我与振刚先生相聚在长生兄的新居泼墨挥毫,看到振刚先生依旧秉性豪爽,神健气足,挥写的作品大气淋漓,使在场的艺友为之高兴。这时,我又想到振刚先生的诗:“临池半百知墨香,览遍碑帖数二王。继承方能言突破,莫等白头空断肠。”这首诗既是振刚先生勇猛精进的写照,也在不断地感染着我。进入21世纪,仆开始频繁出入拍卖会拍书画作品,买回后又要撰成赏析文章,周而复始,整天忙碌碌的。赵振刚先生有些年长期在京师活动,一两年我们难得见上一面,几乎成了神交。到了赵先生进入耄耋之年,脚力不健了,我们又开始过较密的交往。时或一起诗酒酬唱,但这时的赵先生胃口大不如从前了。酒量也不行了,有一段时间是与病痛中的赵先生往来的,所以再难寻回昔日的激情了。最后的几年时光,赵先生居无定所,换了三四次家,露出年迈的凄凉景象。还好赵先生心劲儿一直很足,去年3月,珠海市文联、美协举办了“赵振刚、赵丁红、赵丽父女三人书画展”,展览《前言》和媒体报道,多事引用仆之写赵先生的文字,使我们的友谊在珠海传颂。仆当时陪同赵先生出席了展览开幕式。紧接着2018年4月,赵先生又与两个女儿在漯河举办了回报家乡书画联展,仆为展览跑前跑后,赵先生此次展出经济效益不错,展览结束发给仆一个大大的红包。有时间上年纪人的愿望最好不要实现。去年安徽一位老朋友安排赵振刚出游黄山,说是赵先生要求之,让朋友帮助完成没有上过黄山的愿望。去年10月,赵先生终于上了黄山,也在山上的宾馆画了几张小画,但气力显得很不足,以至九华山和参观红星宣纸厂,赵先生皆难以坚持了。写字画画几十年,没有到过国营正宗的红星宣纸厂去看看写写,也算是个遗憾吧!去年的重阳节(公历10月17日)赵先生是在赴黄山的路上过的,赵先生逝世在今年重阳节的前九日,等于是黄山归来不到一年时间,赵振刚先生便驾鹤西去了。“强于登高去,无人送酒来”,人生无常,叹亦无用。窗外的沙河水年复一年的东流,河边花木依旧花开花落。“人间莫谩惜花落,花落明年依旧开。却最堪悲是流水,便同人事去无回。”心情悲凉,以唐人罗邺的《叹流水》绝句结束此文吧!
2019年重阳节后一日于闻乐不乐斋临水之窗
于建华简介:
于建华法名智凯,别署不器斋、染丕室、无住庵、种瓜得瓜庵、不歌楼、闻乐不乐斋。1962年9月生于河南郏县,祖籍山东省文登。工书法篆刻,富书画收藏,精书画鉴定;研究佛学,参修禅宗;善诗文,多著述。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宗教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原印社副社长,漯河观音阁书画院院长、漯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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