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那些回不去的地方,和那些不会再见的人 ——清明将至,值此祭奠逝去的光阴
文:七月娃娃
有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当下这一次,竟然就是永别。
很多年以后,我回到故乡。我的奶奶仍然在这片土地上劳作,老家的房子并没有改变位置,仍然是二三十年前的那两栋砖房,墙的颜色没有变过,只是长了青苔。高速公路要从屋子后面的荔枝林跨过,很多年以前,我的爷爷指着远处的荔枝林告诉我,那里住着一个巫婆,她专门欺负说谎的孩子。很快,奶奶的菜地便只剩下靠墙的那几片土了,春天来的时候,油菜花稀稀疏疏地长着,奶奶种的花生尤其好,每年回家她都让我们背好几麻袋生花生回去煲汤。以前老屋门前种着一颗香樟树,经常会有果实掉在地上,我们在门口玩耍的时候,踩着它们啪啪地响,别有趣味,那是爸爸和叔叔们儿时种下的,如今早已被砍掉,门前曾经清澈的小溪流也被当做污水处理填平,那种挽着裤脚在门口撒欢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老家,也就成了一个符号。
与最亲的亲人告别,十年前,我的爷爷。在外地念书的时候爸爸从来不打电话给我,总是不紧不慢地发信息问候我,怕影响我,那一次,我听到电话响,就预感到了这场告别。爸爸说,爷爷快不行了,你快回来。我跪在爷爷的床头,陪伴他不清醒的最后时刻。那天,爷爷吐了最后一口气,睁开眼看了大家最后一眼,无奈地离去。那个场面,我每回在梦里都会再现。爷爷是我童年少年的旧时光里,最慈祥最有爱的一个回忆,他裁衣服的手还在我脑海里挥动,他在厨房里炒菜切肉的身影似乎从来没有消失,他抬起眼睛看我老花镜框就往下掉。然而我却记不得,我与他面对面欢声笑语谈天说地的最后细节了,我使劲的回想,我们最后一次,究竟是哪一次,在门前?在饭桌上?还是在床边?所以,当你现在每一次陪伴最亲的人的时刻,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有没有人像我,回忆起青春年少里,曾经疯狂般去爱过的那个男孩,竟然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因为他再也看不到我的文章,所以我才如此大胆地描述,我们仍然各自安好地生活着,然而我们的生活再也没有交点。那时候我们一起去旅行,坐过夜的轮渡,沿着京杭大运河,从无锡来到杭州,那晚我们在船上都无眠,坐在船板上,看黑漆漆的天空偶尔闪烁的一颗亮的星……后来我们再没有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哪一次才算真正的分手,是地铁口里那个看上去陌生的身影,还是在大学校园里重逢之后各自淡然的微笑?我们的生活再也没有彼此的存在,理所当然地想不清很多细节,甚至包括对方的名字。而后在漫长的人生里,我们又各自遇到了更多爱的人,有了更多更加深刻的感情,大运河的星空随着河水逝去,然后有了丽江的夜空,有上海的葱烤排骨,也有撒哈拉沙漠上透骨的寒风……记忆总是被新的覆盖,远去的岁月,是某一个难以入眠的夜里,撩拨情绪的一根弦,慢慢地又睡着了……
每次出发去旅行,我都会做好准备,迎接这一生唯一一次与这个地方的相逢。也许跟其他人比起来,我故地重游的概率会更大一些,我身边很多朋友,斩钉截铁地表示,去过的地方她再也不想去了,如果旅行仅仅是为了到过,那我宁愿守在自己的家乡,哪儿也不去。怀旧并有依赖的人才会不停地去一个曾经去过的地方,寻找熟悉的环境,想看到熟悉的人。但事实上却是,每一次去,都是一次陌生的探索。我第一次去越南西贡,只记住了范五老街巷子里的一杯免费的滴漏咖啡,很苦很涩;第二次去,在一家咖啡厅门口,那是从岘港坐长途大巴过来,凌晨被扔在了老街的路口,准备打扫餐厅的好心的店员收留了我们;第三次去在西贡河河边,我们坐在M酒店楼顶的sky bar,喝着酒,耳边是悠远的口琴声还有河边吹来淡淡的风。每一次都定格一个永恒的画面,因为你永远回不到那个当下,和那个人,带着同样的心情,喝着一杯咖啡或酒,就连那酒的味道,也或浓或淡不一样了。所以,当我到达一个地方,我会想使劲地让自己记住当下看到的所有画面,听到的所有声音,还有闻到的气味,因为这个时刻,再也不会回来。
三月底四月初,每年的这个时刻,风继续吹,吹散很多记忆,吹起了掩藏心底的思念。
而如今,也只想跟你碰个杯,交换一个微笑,祈祷光阴慢点走,来日还能再相逢。
图:奶奶的水煮花生
我是七月娃娃,一个有理想的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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