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猜不透的发家秘笈（2）

摔碎金元的人

1

当晚霞映照在庄上袅袅炊烟的时候，远处传来阵阵女人唤儿回家吃饭的呼声。七十三岁的姚氏老太拄着拐棍来到村头的老槐树下，她遥望着远处。初冬的寒风吹来，她的痨病一天比一天厉害，窒息的咳嗽让她似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还能盼到儿子娶妻生子吗？儿子已经出门半个月了，她盼儿早归，也憋足了气力朝野外喊一嗓子。谁承想，这引起剧烈咳嗽的一嗓子还就真的把儿子喊了回来。

憨娃一见娘的病又犯重了，心里一阵愧疚。黄鼬专咬病鸭子，他两手空空地回来，拿啥给娘到仁医堂抓药呢？向小篓子借钱，那家伙却说：“你的钱都塞到那女人的裤裆里了吧？”憨娃撑不住别人的嘲笑，只好把推车抵押到当铺里取了十块当十铜元，先把娘的药取回来。

无奈之下再去求水晶先生占卜。水晶先生对他说：“汝之卦象，当前正处初爻之时段，历经磨难方成正果。三清胜景表孝心，钱财定是水中月。”他嘱咐憨娃，到三清庙里为娘祈祷六十四天，方能免去一年的病患。

于是，憨娃每日天麻亮就跑到镇口的太和三清庙。平时，他是绝对不敢来庙里的，这里的松柏殿宇阴森可怖，走路都有回音，会把人吓死。为了老娘，憨娃硬着头皮就往里闯，跑过“三清胜景”门，一步磕一个头迈上正殿的台阶，到香案前敬上一炷香，跪拜祈祷。他做事执着，从初冬一直祈祷至开春，又从春天祈祷至夏天，风雨无阻。一片虔诚之心感动了神灵，老娘的病渐渐好了。

这天，憨娃一如既往地来到庙里，到正殿祈祷完毕。转身回头，一阵风吹来庙里嗡嗡作响，似乎听到身后三大天尊齐声呼喊：“仁孝之子，赏，赏，赏！”喊得他毛骨悚然，在赵公财神殿前被什么绊了一跤。嗬，眼前朦朦胧胧摆了三只金元宝。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看，还熠熠发光呢。他把这三只金元宝揣在怀里，按捺不住心跳，又朝赵公殿磕了三个碰地的响头。

2

回到家里，把金元宝包好藏到土炕洞里，心里美滋滋地想：咱憨娃真的有福气，这三只元宝足够我成就一份大家业了。不能让这财宝睡大觉，得以财生财，让它活起来。眼下该做点啥买卖呢？对，收粮食!

当下正是夏收季节，麦子刚收进仓。憨娃东奔西忙雇人，挪房，大批量地收麦子，十天后付钱。附近大小村庄都知道邑城的憨娃发了易财，出最高的价钱籴粮食，大车小辆送来了金灿灿的麦子。三天的功夫，就把五个粮仓填满了。

这时小篓子来了，他慢悠悠地说:“憨哥，我把实话告诉你吧，那金子是我和你闹着玩的，是假的!”

憨娃听了张小篓的话，有些着了慌，强作镇静地说:“不会吧？我看得真真的。”

“你再回去看看嘛!”

憨娃从炕洞里取出那“金元宝”往地上一摔：唉呀，天哪，这真是淤泥做的！“篓子啊篓子，你可给我捅了大娄子，这不是成心糟践哥吗！”

有人听说憨娃的钱是假的，就不放心了，找上门来要钱。憨娃跪在地上对大伙发誓：“俺不会造假，不会行骗，只会做实在事。有粮食在，如果到期还不了钱，每斗增加一分银利！”

月嫲嫲圆了又缺，小清河金刚桥下停了一批商船，要买粮食。上岸听说，附近村庄的粮食都让邑城的憨娃买了，头号掌舵人梁老大就来求憨娃：“哥，把粮食卖给俺吧，俺出大价钱。”

正在愁苦中的憨娃一听到这句相求的话，似乎在黑暗里看到了亮光。“好吧，都卖给你，可得要现钱。”

这一买一卖憨娃可赚了大钱，于是贴出一张告示：“按每斗再加一分银利，兑钱。”拿到钱的人恣得蹦高：“憨娃到底是咱庄稼人的实在娃！”也有人在私下舆论：“这憨娃子不识数，背了小九九就不会算加法了。俗话说：粮食悬殊分，大把抓黄金。再加一分银利，赚个球啊！”也有人说风凉话：“啥人办啥事儿，穷娃担不起大财贝儿。”

果然，三天后账房先生一交账，只剩下一壶酒钱，真让人哭笑不得。憨娃心想：怪不得水晶先生说俺赚钱是到水中捞月啊！咱就是没有担财的命啊！

3

第二年，那个把“喝水”说成“喝尿”的大舵手梁老大又来了。把辫子绕在脖子上，身边还带着一位叫运来的童子当助手，上岸就直奔憨娃家。屁股没坐稳就急着说：“我将一批海干货运往济南府，还没换回钱。我想先运一批麦子回去，等海货到账还麦子钱。依我看，凭哥的人缘儿，一定能给我办到此事。”

憨娃心里犹豫不定：这位精明的掌舵人眼睛里都透出一股善良和诚恳，上次是他多扔下了五两银锭，才不至于让咱赔了钱。人家大老远地来求咱，咋能说出个“不”字来？“俺试试吧。”

告示贴出去，有人犯嘀咕：“这事靠得住吗？”也有人说：“靠得住靠不住，有憨娃哥这实在人顶着，咱怕啥？价钱高就行。麦子搁在家里还招虫子。”

不管怎么说，两天的功夫三只船舱装满了。梁老大很高兴，唤着运来：“招呼兄弟们，准备拔锚开船。”他回头拍拍憨娃的肩膀，伸出拇指说：“真是我的好兄弟啊！等我回来，一定有你的大喜事！”

一个月过去，河水缓缓地流，树上的知了欢快地叫：“急了，急了，急了！”两个月过去，河流静静地淌，有几只蛤蟆在喊：“别急，别急，别急！”一去两个月杳无音信，憨娃心里真就慌了。上次有粮食在，赔钱赚钱有心里有底啊，这次万一真的漂了，俺憨娃还怎么在乡亲们面前做人啊！咱憨娃能是钻进渔夫网里的一条傻鱼吗？

4

一天傍晚，肃杀的秋风吹着，憨娃似乎听着河岸边传来一个沉闷的呼声：“救命啊，救——命啊！”他顺着声音跑过去，只见土崖下荆棘丛中一只石头似的大海龟正仰面朝天。憨娃溜下去，摔了个跟头，浑身扎出了血。他不顾一切把海龟翻过来，救上岸。那海龟就连连冲憨娃点头致谢，然后爬到河里就像水鸟一样拍打着水面飞起来。憨娃觉得奇怪，回到家就和娘说。娘给他讲了一个“金刚桥的传说”。

说很久以前，有一位金姓人家的少妇，男人从军，在外驻守，她在家恪守妇道，勤劳持家。她回娘家都要路过北大河。一日，河水暴涨，她有急事回娘家，不得不涉水过河，可脚刚一没进水面，就触到一个青石板一样的怪物，载她过河。后来，她每次过河都会遇到这个怪物。一日，她在河边地里劳作，大雨将至，她跑到河岸的小屋里避雨。忽见天上电光闪过，一条蛟龙盘旋。接着一声炸雷，女子打了个寒颤，随后就在朦胧中有男女交欢之感。不久，感觉身体异常，中医堂里的先生一诊脉，说她已身怀六甲。男人不在家，哪有这等事？于是公婆嗤之以鼻，被赶出家门。女子羞愧难言，无地自容，一气之下投入河中。冥冥之中被人相救，醒来之后，正躺在一英俊男子怀中。那人告诉她：“休惧，吾乃龙之第六子，龙身龟背，力大无穷，能移山挪岛的赑屃。”不久，这赑屃因犯科被龙王锁入禁宫，他担忧女子，暗使“风、调、雨、顺”四大金刚在河上撑起了一座桥，人称“金刚桥”。女子日夜思念龙子泪流不止，以表自己的清白，从此这条河就成为清澈见底永不干涸的河流，名曰“小清河”。这一带土地也因此风调雨顺。每到秋八月就有海龟到此，那是寻找娘子的赑屃神兽啊！

可后来，二嫚儿抄起一把刀，朝那怪兽砍过去。“咔嚓”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

请看下回：神龟被斩之后

作者：肖永明，山东博兴县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退休中学语文教师。有多篇散文、小说、诗歌、报告文学，在省市县级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