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兴“过十五”那些事儿

农历正月十五日是春节之后第一个重要的节日——“元宵节”。元宵节又称上元节,与中元节(农历七月十五)、下元节(农历十月十五)合称为“三元”。博兴人称元宵节为“正月十五”或“十五”,过元宵节称为“过十五”。

博兴人说,过不完“十五”,稳不下心。的确是这样。春节期间走亲访友,拉家常,还没玩够呢,年就过完了,心里总有一种不甘的感觉,所以过“十五”又成了博兴人娱乐、聚会的重要节日。元宵之夜,博兴县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人们赏灯,猜灯谜,吃元宵,放烟花,将从除夕开始的庆祝活动推向又一个高潮。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的“过十五”节日味道十足,最值得回味。

放“滴滴金儿”

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八九十年代农村的生活条件还不是很富裕。我们农村的孩子,虽然很羡慕城里孩子燃放的那种比较大的、像样的烟花,但是受生活条件所限,买不起什么像样的烟花。滴滴金儿这种又便宜又好玩的东西便成了我们最好的“烟花”。

过“十五”玩的滴滴金儿,是用纸和火药捻成的一种简易烟花,有筷子粗细,点燃后噼里啪啦地燃烧,还冒出朵朵金星,闪烁着落下来,非常美丽。滴滴金儿没有爆炸响声,光冒金星,用博兴话说就是“不带响光呲花”。我们几个小伙伴,一旦得到了滴滴金儿,心里就急得直痒痒,往往等不到天黑就想燃放。但是,滴滴金儿只有晚上燃放才好看,我们便找个较黑暗的门旮旯先放为快。俗话说,“门后头放滴滴金儿——心急等不到天黑”,也算是对我们儿时沉不住气、藏不住事的真实写照了。对于我们这些爱玩的男孩子们来说,滴滴金儿不像过年时燃放鞭炮那样带给我们壮烈和惊心动魄,它的儒雅和温顺也让我们欲罢不能。

正月十五的晚上,吃过晚饭,天刚刚黑下来,我们便一个个捏着滴滴金儿走出来。不一会儿,一群群,一伙伙,相互比赛着放滴滴金儿,看谁的滴滴金儿冒的金星多。我们这些调皮的男孩子们,燃放滴滴金儿是不守规矩的,总会变着花样地放。放一根不过瘾,那就左右开弓两只手同时放;原地放腻了,那就边跑边放,还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挥舞;跑累了,又把滴滴金儿绑在棉花柴上,在空中画着圈地放;玩累了,便恶作剧地把滴滴金儿扔到女孩子的脚底下,看着滴滴金儿在女孩子们的脚底下冒着火星,吓得她们哇哇大叫,我们却躲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燃放完滴滴金儿,男孩子的新褂子和女孩的新裤子往往都被烧上无数个小窟窿,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的天真和乐趣。就这样,村庄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孩子们的笑声和闪烁的金星,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儿,让“过十五”的气氛更加浓厚,让乡村的夜色更加别致迷人。

打灯笼

元宵节打灯笼,可谓是由来已久了。据《博兴县志》记载,汉明帝永平年间提倡佛法,敕令正月十五点灯敬佛,从此开了放灯先例,到唐朝时发展为热闹的灯市,以后代代相延愈演愈盛。

打灯笼的历史我们曾不甚了解,但打灯笼的乐趣和放滴滴金儿一样却深深地印在了儿时的记忆中。小时候,爷爷曾经给我制作了一个纸糊的灯笼。制作这样的灯笼是比较费事的,先是把席篾儿折弯,用秫秸瓤和麻线固定,做成灯笼骨架,底部订上个小木板,小木板上面固定上一根蜡烛,然后在其周围粘上红纸,再用细长的麻线串在一根细棍上挑着。灯笼做成以后,我兴奋得手舞足蹈,心想这下可以在建鹏、新勇、大雷、建设、晖等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了。天一擦黑,我便迫不及待地提着灯笼去找他们比灯笼。他们的灯笼都比较简易,大雷和建设的灯笼是在罐头瓶子里点一根蜡烛,再用麻线把罐头瓶子拴在细棍上;新勇的灯笼是直接将蜡烛固定在一个木板上;晖的灯笼是在一个煤油灯外面糊了层红纸;建鹏的比较新颖,他受冰心《小桔灯》的启发,在白菜根中间挖了一个洞,再在洞里面固定上一根蜡烛当做灯笼。

与我的灯笼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他们的羡慕和称赞声中,我心里那种自豪感和优越感油然而生。我开始一手掐着腰,一手将木棍持平提着灯笼,压着脚步,在他们面前慢悠悠地走来走去,故意显摆,他们却不屑一顾地看着我。突然,建鹏大声呼喊:“哎呀,不好了,你的灯笼底部趴着一条小‘长虫’,不信你翻过来看看!”其他人也随声附和着。我既着急又害怕,不知有诈,立马将灯笼翻过来看,灯笼瞬间便成为了灰烬。

看到灯笼化为灰烬,我气得哇哇大哭,他们却在一旁哈哈大笑。我气急败坏地追着他们,誓言也要把他们的灯笼弄坏。在我们的追逐嬉闹中,不知不觉便到了父母喊我们回家睡觉的时间。直到这时,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带着甜甜的笑容和未尽的兴致去梦里继续追逐嬉闹。

唱大戏

春节那几天,人们忙着走亲访友,平常忙于工作或农活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凑在一起“东家长,李家短”的拉着呱,有说不完的家常话,没时间开展娱乐活动。“过大年,唱大戏”,实际上民间真正的唱大戏是在正月十五前后开始的。

我的家乡“阎噶法儿”是山东吕剧的发祥地,这里村村能搭台,户户会唱戏。唱大戏是当地春节期间必不可少的一项娱乐活动。每当戏台子扎起来,我们几个小伙伴便早早地坐在前边占好地方,随着锣鼓敲起来,我们也在下面“咚咚锵,咚咚锵”地喊着。台上的演员咿咿呀呀地唱着,我们也在下面学着兰花指扭扭捏捏地表演着。

曾记得有一年,邻村演出吕剧《王汉喜借年》,我们几个小伙伴便相约去看戏。我们一边走,一边放鞭炮,等到了演出现场时戏已经演了一半了,桂姐正唱到“过年的东西全在我屋里”。我们几个在台下模仿着桂姐的样子,翘着兰花指,扭扭捏捏地走来走去。台上的演员“桂姐”看到我们在学她,噗嗤一笑,演不下去了。台下的观众正看得有兴致呢,看到我们在捣乱,就纷纷站起来轰我们走。我们一看大事不妙,就赶紧拔腿就跑,跑到一块空地上,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大笑不止。

有些演员在生活中就非常幽默、风趣,演出时会把自己的幽默、风趣带到戏中来。有一位老太太,饰演《小姑贤》中的婆婆刁氏,她为了增加喜剧效果,演唱时临时加了句“为娘的吃了猪肉好喝茶,喝多茶了俺咳咳嗽嗽地光尿下”,惹得全场笑声不止。据说,小清河南某村演出现代京剧《红灯记》,李铁梅问:“奶奶,我爹他还能回来吗?”饰演奶奶的演员随口一改词:“我看够呛!”我看够呛,成了博兴当地的一个笑谈,为此还诞生了一个“某村唱的那戏——我看够呛”的歇后语呢!

正月十五前后,除了唱大戏,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也开始了,跑狮子、踩高跷、划旱船等应有尽有,给我们的节日增加了欢乐的气氛。过完“十五”,上学的准备开学了,上班的也都稳住心了,外出打工的也开始返程了,种地的也随着气温回升和禾苗返青开始到农田里干活了,一切都逐渐回归到了原位。

似乎也就在一转眼间,当年那个如醉如痴的童年,已经悄然远逝,我们开始步入了人生的中年。儿时的乐趣,早已成为了美好而遥远的记忆了。即使让我现在再怎么尽情地放“滴滴金儿”和打灯笼,再尽情地在戏台前扭捏,也找不回童年的感觉了。

我时常在想,世上最美好的东西是什么呢?那便是童年时的简单。这种简单,不只有行事方式的简单,还有思维、情绪的简单,让我们一生都值得回味。人越是简单,才越是真实。

作者:满学伟,博兴县吕艺镇人,滨州市诗词学会会员,博兴县诗词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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