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剑鸣:老河沟赏新雪|散文
文/江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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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年冬月初,连续两天大雪,涪源山区漫山遍野,一派银白。女儿的朋友小孙在磨刀河工作。周末,受他之邀,我们和大小俩女儿,衎、涵和怡仨外孙,驾车前往磨刀河老河沟,欣赏今冬的新雪。
汽车在九环线白草分路,沿着弯弯曲曲的磨刀河畔向北行驶。从车窗里看出去,高天白云,汹涌翻滚。远山近岭,皆已白头。或浓或淡的灰雾,如带如缕,在山沟里涌起,在山腰里缠绕,给山顶上带帽。河沟落差大,河水没有结冰,偶尔可以听得见淙淙潺潺的声音。
路过的村庄,屋舍俨然,白墙灰瓦,干净的院落,楼房或者平房,整整齐齐。每家每户门前的花台里,还有傲霜斗雪的菊花,顽强地支撑着凌寒不到的意志,一串红仍然招展着红艳艳的干花。磨刀河畔,新农村建设的成就,已然可见一斑。
我们经过了代坝、五三、五一、民主等几个村,都是一个又一个大田坝。这是川西北大山里少见的宽敞平坝,涪江支流磨刀河得天独厚,曾经是县里的粮仓。据说明清时代,这里就是朝廷的军屯之地。透过汽车玻璃看到,田坝里数千亩油菜和小麦,长势正旺。绿油油的菜叶和青油油的麦苗,正顶着白雪的花朵,猫在土里冬眠。一群寒鸦在田坝上空盘旋,栖落田埂上小憩,“嘎嘎嘎”,一阵聒噪,倒也增添几分乡村情趣。
小孙介绍道,这里是全县自流灌溉最好的丰饶高产的水稻产区。再过三个月,磨刀河畔,油菜花开,小麦拔节,那将是一个铺天盖地的黄绿世界,再欢迎大家前来观赏。
半小时后,汽车到达磨刀河源头的老河沟沟口。老河沟是林业保护区,前几年,马云马化腾等人自筹民间资金,成立了四川自然保护基金会,由北京大学提供技术支持,专门保护和研究老河沟这片森林的野生动植物。保护区门口的行政村,叫民主村,作为保护区的周边辐射区,建立了村民社区。
老河沟本来青山绿水,悬崖峭壁,万木葱茏,可今天成了云雾和飞雪主宰的朦胧所在。我们下车,目力不及百米。雪还在下,时而还卷起鹅毛。冷风如刀子在脸上割。大家都穿得臃肿不堪,外婆把小外孙女也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踩在路边的薄雪里,寒气似乎要穿透我的毛皮鞋,往脚板心里钻。
大女儿带着涵开车去沟里边,说里边雪厚,可以打雪仗。她们平时在市里,涵很少见到大雪,今天可以玩个稀奇。这样的雪天,我们常见,加上外孙女怡儿尚在襁褓,不宜太冷,我们就在一个叫“花间·伴山”的地方等他们。“花间·伴山”现在是县里打造的乡村民宿旅游接待点,既属于新农村建设项目,又属于振兴乡村计划的实施。
其实,磨刀河是我的故乡,今天也算重游故里。只不过我生活的罐子沟与老河沟距离几十里路。但四十五年前,我给公社兽医站帮忙,春天给生猪打预防针,全公社家家户户的猪圈,都跳过一遍。“花间·伴山”这地方原来叫庙湾里,属民主大队第四生产队的三个院子。背后是大山,前边一座独立的山包上,山包上有一座古庙,叫东岳庙,应该是道教场所。
山湾就叫庙湾里。东岳庙荒圮多年,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入赘当地南充人张泥巴匠,号召本地一些老年人,捐钱出力,重建了庙宇。但已经不再是道教了,信奉佛教的,信奉巫神的,通通可以去烧香点蜡拜老爷。我没有去过,因为我从来不信神信仙信菩萨。
庙湾里是一个大斜坡,低处叫堰盖上,有三四户人。中间叫水沟里,有五六户人。上边叫毛鞍子,有两户人家。三处距离不过三百米远,鸡鸣狗吠全然清楚。再往上远一点,叫寨林山,翻山过去,可以到达火鸡沟的木座寨子。寨林山我去过,但听说现在那里早没人住了。
县里引进了一家农业花卉公司,经营“花间·伴山”,接待点就在毛鞍子。我一下车,就看见高坡上一大新建筑:别墅式的小平房,小洋楼,中间杂以游泳池和观景平台。房前屋后都有精致的小花台。房子左边土坡上,一大片花卉种植园,里边的树月季,还举着些花朵,粉红的,鲜红的,玫瑰红的,没有叶子,孤零零地举在今冬的寒风和新雪里,昭示生命的顽强。
临近中午,并没有旅游的人来这里消费。花卉公司的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聚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敲电脑,说是在搞设计。服务人员都躲在屋子里烤火。毛鞍子原先的人户估计搬走了,或者是因为雪天太冷,居然没有听见一声狗吠,一声鸡鸣,让人怀疑是不是置身乡间呢。
我们一家人,冒着雪花,直接登上了观景台。木梯步上,铺着昨夜的旧雪,我们踩得吱吱响。我们身上,淋着今天的新雪,噗噗簌簌。观景平台的木地板上,一层薄雪,正在融化。几张小茶几玻璃上,堆积着寸把后的白雪。外孙衎一见,激动不已,顾不得手冷,就在玻璃上以指涂鸦。趁我不注意,他捏一坨雪疙瘩,朝我颈脖打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河沟古老,大山古老,今天的雪却是崭新的。我们大家,都是朝着新生活的。等到大女儿她们从沟里返回,我们站在观景台上,请小孙给我们拍了一张全家福,作为我们来磨刀河老河沟赏新雪的纪念。
我把照片发进了微信朋友圈,立刻有朋友评论:“姥爷的脸都笑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