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猷华：响箭喋血（下）父子情断｜小说

陈猷华：响箭喋血（中）｜小说

文/陈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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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宝马追风赤马

蹛林山下,七八个士兵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白云。一位满脸胡须的士兵说：“你们听说了没有，大秦的皇帝死了呢,他的小儿子当了皇帝。”另一位士兵讥讽地看了大胡子一眼,说:“这算什么新消息,我还知道守边境的蒙恬将军和公子扶苏都被新皇帝杀了呢。”一位很年青的士兵叹道：“我们的太子大概也跟大秦扶苏公子差不多,迟早也要被自己的兄弟除掉。”

“嘘！你不要乱说。”大胡子惶恐不安地制止道。于是众人四顾,俱惶惶然。他们周围,只有七八匹马自由自在地啃着青草,其中有一匹很特别,就像鹤立鸡群,它全身枣红而且又雄壮又美丽。它甩动着尾巴边走边大嚼,还时而抬头振鬣长鸣一声,惊得旁边的马奋蹄跳开。

这匹枣红马确实不一般,它就是 头曼单于几匹宝马中跑得最快的,号称追风赤马。这是大宛国赠送的名马,据说是天马所生。天马住在大宛国的一座高山上,精明的牧人便选了一些健壮艳丽的母马放到山下,天马果然经受不住那些母马的挑逗和诱惑,常常跑下山来与它们幽会。这些母马一旦怀上了天马的种子,生下的小马长大了自然就是千里马。这种马流的汗像血一样红,因此又名汗血马。

头曼单于这次出来祭天,虽然把追风赤乌带出来了却没舍得骑它，他骑的是另一匹雁代名马,这匹追风赤乌是遇到紧急情况才用的。头曼吩咐这几个侍卫细心照管马匹,追风赤乌倘有半点损伤,他们全都活不成。

照管马匹的侍卫们被太阳晒得暖洋洋好不得意,虽说干系重大,但他们并不紧张并不担心。匈奴王的宝马,有谁敢动呢,有谁敢不怕砍头、不怕灭门自寻死路。猛然间起了一阵马蹄声,莫不是单于祭天回来了？但方向却不对, 蹛林在山上,而马蹄声却来自坡下的草地。侍卫们翻身坐起来极目远望,一彪 人马匆匆往这儿赶来,那旗帜上大书“太子”两个字。啊,是自己人,侍卫们放心了,但没有再躺在地上晒太阳,而是肃立着等待太子到来。

十一、林中窜出只大狗熊

匈奴王每年秋天羊壮马肥时节都要大会蹛林, 用金人祭祀上天,酬谢上天对匈奴人畜的护佑。一位祭司手捧金人边走边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单于带着几个亲信大臣跟在后面默默听祷。照规矩他们得绕蹛林三周,可是才绕到第二圈,却从林中窜出只大狗熊。

祭司们大吃一惊,丢下金人就跑。单于见状很是气愤,就要亲自去对付这不合时宜出现的猛兽。狗熊身子直立，呲牙咧嘴，眼睛血红,举着锐利的爪子伺机进攻。头曼喝令部下走开,他要亲自降伏这只狗熊。他挽起强弓对准狗熊心窝就射,但狗熊心窝中了一箭却不倒,反而咆哮着向单于扑来。转瞬间,单于对准狗熊又射出了第二支箭。这支箭射中狗熊脸颊,痛得它呦呦直叫，但它仍然扑过来。单于欲射第三支箭,但却气喘不止,他虽然威风不减当年,但毕竟年老体力不支。狗熊已扑到马前十分危险。单于惊惶中丢了弓箭去拔剑,但还没等他把剑拔出鞘,狗熊的血盆大口喷出的热气已触到了他的脖颈。

这时候亲兵们赶到了一拥而上,围着狗熊用猎叉、用长刀一阵乱捅乱砍。狗熊扑腾了几下,终于倒地不动了。

单于被侍卫扶下马来躺下休息,他嗅着野草野花和泥土的芬芳,觑着浮动的白云和如箭的飞鸟,过了好久好久,这才恢复精神,又显得神采飞扬。

十二、射人先射马

冒顿带领亲兵去迎接头曼单于,并传令一万大军跟在后面。离蹛林不远了,探子正好前来向冒顿禀报,说单于已上蹛林祭天去了,山下有几名侍卫在照管单于的宝马。冒顿思忖了一会,使传令不直接上蹛林,先去山下等待。

蹛林山下,果然只有几名士兵在照管马匹,四周空荡荡的。冒顿仍有些不放心,如果单于在周围埋下伏兵怎么力,那时插翅也难逃。冒顿骑马转了一圈,见四周不像有伏兵的样子,这才走下山来,询问了单于的侍卫儿句。冒顿看见了那匹追风赤乌,心里一动。那马朝着大队人马昂起头示威似地嘶鸣了一声,然后掉转头,向山坡走去,好像不屑与众马为伍似的。冒顿把手悄悄伸向箭囊,取出了一支响箭。他举箭暗暗祷告道：“这支箭射出去,愿部下亲兵全都跟着同一目标发射。如果这样,大事成矣,否则我必被父王所擒。”

单于宝马追风赤马已离开一百多步了,冒顿不再犹豫,他拉满强弓,手一松,响箭欢呼着往宝马扑去。冒顿的亲兵听得箭响,一齐举弓就射,没有思索、没有犹豫、没有手软,全都唯恐耽误时间来不及发射。全不想射了它就是犯上、就是欺君、就是作乱，就得满门问斩、遭到国人唾骂。

闻听弦响，十分机警的追风赤马撒腿就奔。可惜已经迟了，一阵密密的箭雨掀翻了它。单于的几个侍卫见状，骇得大哭起来。

冒顿见部下亲兵全都按照响箭所示目标放出了箭,而且那么迅速那么坚决,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如朝霞般灿烂。

十三、父子情断

头曼单于望着山下一片开阔地带心想，如果在山上埋伏一支兵马，等太子来拜见时就冲杀出去, 一定会成功的。现在布置也还来得及，机会就在面前，何必错过。头曼单于回顾,自己的亲兵健壮强悍,一个个武艺超群,确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下无敌的军队。

小王子乌黎狐正在队伍中穿来穿去找人悄悄耳语,好像在搞什么秘密活动。单于心头有点不痛快,他本想趁机杀掉冒顿太子,但见到小王子猥琐的样儿,心头就下不了决心。冒顿太子确是带兵的将才,他会挥戈南下完成吞并中原的宏图。如果他也像小王子一样服服贴贴恭恭敬敬多好。单于左思右想已来到山下,远远望见了冒顿太子的队伍。

乌黎狐王子已经准备好了,冒顿太子独自到头曼单于马前请安的时候,几十名武士就一拥而上拿下他。不过,今天阏氏突然肚痛,没能随行,小王子有些担心,但阏氏曾反复跟他讲过，头曼单于是不会阻挡的,甚至会暗暗欣赏这个计划。小王子心定下来,手按腰刀，鼠眼圆睁，急不可耐地等待冒顿前来。

冒顿领着亲兵果然奔过来了,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着看离单于近了,就跳下马来恭恭敬敬地步行,亲兵们则信马由缰，悠闲放松地跟在后面。

头曼单于看得很真切,太子果然来了,而且颇有礼节,不像阏氏和小王子说的那么专横那么目空一切。头曼笑微微地捊着山羊胡须，心里作出决定,不能废除太子,待他前来一定好言抚慰,然后委任他为右贤王,并把兵权交给他。单于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就像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

头曼单于胸中温情荡漾，太子你快过来吧,父王要好好看你。你健壮的体魄、刚毅的面容多像我年轻的时候,那时我能一箭射死大狗熊。为父确实对不起你，当初不该派你去月氏国作人质，以致你从此怨恨我。

冒顿也瞧见王旗下的头曼单于了。单于一身戎装，还披着大红斗篷,脸上好像还带着慈祥的微笑。冒顿想起少年时单于何等喜爱他,那时母亲还在世还是阏氏,单于常常带着母子俩去围猎,亲自手把手教他骑射。

有次小冒顿从马上不小心摔下来,跌到一只饿狼的旁边,父王急忙一箭射死了张牙舞爪的狼,亲自跑过来跳下马抱起他,抱得那么紧,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可惜光阴不会倒流,从前的温馨日子不会再来,母亲己被单于杀害,而且还曾置自己于死地,父子之情而今已断绝。

距单于只有一百多步了,冒顿太子悄悄探手摸出了一支响箭。他感到这支箭好沉重好锐利。他也曾崇拜父王的武功,父王头曼是草原大漠的英雄，是天之骄子,他把匈奴各部落连成一体,建立起一支几十万人的大军所向无敌,不光周围的小国心存畏惧，就是中原大国也不敢轻视。父王啊,你开创的事业后继有人,你就安心去吧,莫要怨我手毒心狠。

说时迟那时快,冒顿太子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拉满弓朝笑微微的头曼单于射去。那神圣的响箭今天格外响亮,忽喇喇地悲鸣着、惨号着,好像整个草原都能听见。

啊!神箭飞向单于了,这是神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的呀!太子的部下没有惊诧,没有半点迟疑,全都下意识地跟着弯弓搭箭,就像瞄准一只野兽，一个草人,并不觉得面对的是他们尊为太阳,当作偶象崇拜的天之骄子。

头曼单于伸手接住了太子的响箭,这玩艺太奇怪,为啥会发出很大的声响。他还没来得及想下去,箭雨接踵而至罩住了他。他的头、手、胸、腰、腿脚都立即插满箭簇,仰身倒在碧绿的草地上,顷刻间体无完肤、血肉模糊已没有半点气息。

十四、冒顿如愿以偿

匈奴王穹庐外面的平地上，横陈着几十具还未冷却的尸体。穹庐内响起了祝冒顿单于万岁万万岁的喊声,其声气势磅礴排山倒海,足以传遍草原的每个角落。

【作者简介】陈猷华，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市南岸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