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连载】刘宏宇《脑电波——邪恶师生》

《阅读悦读》2018年5月热文榜(附奖励办法和标准)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夏衍杯优秀电影剧本”获奖者。著有《管得着吗你》《红月亮》《武王伐纣》《深水爆破》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第十一章       邪恶师生

38

莫明:

妙姐颅内大出血,压迫脑干,开颅手术没能完全清除瘀血——有一小块离中枢太近,一流专家都不敢动,会诊决定“保守”处理——先保住性命再说;那一小块没清除的瘀血,期待机体逐渐吸收。

专家说,妙姐年轻,应该大有希望。

专家还说,因为那一小块瘀血的存在,她现在醒不了;机体吸收瘀血的速度快于被压迫脑组织的萎缩速度,就能醒;反之,最好的结果是植物人,最坏的结果是萎缩至衰竭,呼吸和循环机能丧失……两边几率各半。如果30天内CT不能显示瘀血在消散,或者50天内人没有苏醒迹象,就等于坏的一面占了上风……

我问专家,她现在会不会思考,挨了胜利大哥的白眼。

专家却说我问得好,说妙姐脑子里被瘀血压住的组织涉及呼吸和循环系统,理论上不涉及思维区域。为维持生命,须提供外部的呼吸、循环辅助措施。措施到位的情况下,机体基本可维持在正常生命指标,包括大脑的正常活动,例如思维……

我从没像这回似的,一下子就把专家那种就怕你能听懂的说辞听懂了!

我俯在妙姐身边,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说:专家说了,你能思考。那就思考吧。努力思考!不断告诉自己,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我每天给你出一道谜语,一定要猜哦……

我知道,胜利大哥就在身后几步远的病房门边。

我虽然没看他,可也能知道,他流泪了。

陈筱阳:

莫明把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废弃厂房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我。当然是他看见的部分。跟胜利警官讲述的基本能对上。

很显然,我一开始的感觉是对的——萧永被那个瑶瑶催眠了,受其驭使,伤害了齐妙姐。

萧永“醒”过来后,不用谁提醒也不用谁引导,就完完全全能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脑袋撞墙撞得喷血,要不是看守所民警及时发现、拼命阻拦,真不知会怎样。

警方认定,不管是“被催眠”还是怎么,萧永总归是有伤害齐妙姐的行为。

齐妙姐的主治医师明确讲,导致齐妙姐最后严重后果的,是击中后脑的那一下。

那一下并没出血,之前萧永打的那一下出血了,而且出血量很大。

按医生说法,不考虑其他因素,仅从“伤害”本身讲,萧永打在齐妙姐头顶的那一下,并不致命;而且,某种意义上说,因为打破了血管,导致大量出血,后面那要命的一下所造成的颅内大出血,还一定程度得到了释放;如果伤者头颅没破开出血,后脑那一下造成的大量瘀血,有可能当场要了人的性命……

当然,这只是医学上的“道理”,事实上,正如胜利警官说的,要没有萧永之前的打击,要不是为保护萧永,齐妙姐根本不会……

所以,归根结底,萧永还是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我私下里问胜利警官,“被催眠”如果可以证明……就说到这儿,胜利警官就挺严肃地打断我说:“医学证明他给对方造成的伤害不是导致最终结果的最主要因素就可以了。这种事,谁也不想它发生。可你能怎么办,已经发生了。”

甄胜利:

陈记者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无论站在警察的角度还是站在受害人朋友的立场上,我都没法表达这种理解。老实说,齐妙躺在那儿,离死就差一口气,我也实在没心思体察他们谁。

看守所传出消息说,萧永自伤后出现严重抑郁倾向,那个克隆版的贾非凡,已经被确诊为精神分裂。我不知道,也不敢想,如果萧永也朝那个方向发展,会怎么样。

齐妙是独生女,她爸爸,也就是我师父,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执行任务中牺牲了;她妈妈早在那之前好多年就跑没影儿了,离婚协议书都是寄来的。警察,特别是刑警,好多都有类似遭遇。

齐妙从小独立坚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恐怕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躺下了,会怎么样。

现在,她躺下了,不知什么时候醒,不知还能不能醒。

她没家属,没单位,所有需要签字的,都是我和莫明一起。

莫明真跟家属似的,日夜守在她身边,连“读心机器”那套家伙都搬去了。原本医院不让,我疏通了一下,给了他测试的机会,证明那些玩意儿不影响医疗设备正常工作,医院睁一眼闭一眼没再说什么。

莫明像亲人一样伺候齐妙,连擦身清垢这些都干。

这小子有意思,给齐妙擦身清垢时,蒙着眼睛,戴着医用橡胶手套,说这样就可以不算“性骚扰”。

本来,白莹是要来帮忙的,莫明拒绝了。陈记者来看望,还没提帮忙,就被莫明瞪出去。她想试着用“被催眠”疏导莫明对萧永的怨恨,结果适得其反,莫明跟她翻脸了。

我第一次知道,莫明这小子,瓤子里藏着那么大脾气;也第一次完全清楚,齐妙对莫明,是那么重要。

白莹:

莫明不让我沾手,自己蒙着眼睛戴着橡皮手套伺候齐妙姐姐,我在一边傻呆呆看着,直看到心里酸得发疼。

永哥逮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算完事儿。许娜被医院劝退了,成天恍恍惚惚的我真怕她出什么事儿。贾老板下落不明,克隆版的那个疯掉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胜利警官说,那个瑶瑶如果真跑了,不管贾老板了,就必须在四五天之内找到,不然,要是被捆着不能活动也不能呼救,很难坚持更长时间。

贾老板他爸已经插手了调查,四五天已经过去了,还是没信儿。我心里特害怕。成天对着贾老板他爸派来的那帮人,更害怕,好像贾老板出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似的。听他们说,贾老板他妈,急得已经有点儿失心疯了。

莫明不让我去医院,嫌我太糙。

呿——好宝贝他的“妙姐”哦!

好歹,姐姐我也是名牌医科大学本硕连读正经毕业,还能没他会照顾人啦?

再说,姐姐我是女的,就算不是名牌医科大学本硕连读正经毕业,照顾起来也不用蒙眼戴手套啊!不过,莫明这家伙……还是别惹他。拉倒!

看他伺候齐妙大姐的用心劲儿,我觉得我们家许娜是等不到他来“救”了。

“找贾老板!”莫明就跟我说了这么一句正经话。

“怎么找啊?”我真是犯难,不是耍赖。

他不理我。伺候完齐妙姐,就埋头摆弄机器。

甄胜利:

贾非凡的家族,给警方施加了很大压力。

也好。虽然我不待见贾非凡,可他至少在这件事上,首先是受害者。作为警察,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施加点儿压力,资源配备肯定能跟上来!有些人员,例如白莹,也像能派上用场了。

大把警力撒出去“海捞”;内勤下大力气发掘那个克隆版的底细;技术部门组织法医、外聘精神科专家,对精神分裂的克隆版展开特别的强大攻势,争取搜罗出有用信息。任何调查分析结果,都实时传递给“海捞”的外勤和随着一起跑的白莹许娜。

是我建议白莹跟着去的,她非要带上许娜,我没同意,也没反对。

活儿都撒出去了,我倒好像没什么可干的了。

去观摩对克隆版的“攻心”,人家太专业,还真摸不着门儿。

尽管摸不着门,可我还是有点儿担心他们能有什么收获——这个克隆版,有可能只是简单的替代品,并不一定知道什么内情。就是他精神正常,恐怕也……

这么琢磨着,我不由想到莫明的“读心机器”。

那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啊!今天的一切,都是从它生发出来的!要没它,什么瑶瑶,什么克隆,都……

话说回来,就事论事,这回,这个机器还真起了作用。

我没法评价这个作用有多大,关键不关键,可的确起了作用。

之前,什么临终记忆,它也显示了很难用其他方式完全替代的作用。看样子,这还真弄不好是……怎么说呢,反正,现在,比以前,我对“读心机器”,想得多了很多。特别是莫明说的什么“反制功能”,要真像他想的那么管用,对抓到主犯,那个被叫做瑶瑶的女人,或许真有大帮助!我不知道,莫明守在齐妙身边这些日子,都在鼓捣什么,是不是正在研究“反制”。挺想问问他的,可不知为什么,一看见齐妙,就张不开嘴。

莫明:

胜利大哥猜的没错!我就是在研究“反制功能”,而且是“非常规”的!

守在妙姐身边,看她无声无息躺着,靠呼吸机喘气,靠按摩辅助循环,骨折那条胳膊因为没法按摩,手变得青白青白皱皱巴巴的,冰一样冷,好像比另一只手都小了一圈似的,我的心特别疼,都不敢睡着,怕醒不了,或者,醒来发现她让人拔了管子推走了。

之前,我从没意识到,妙姐对我这么重要。

她一躺下,我觉得天都塌了。

之前,我也从没想到,面对亲近的人遭受的如此重创,我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要不是心里的疼和不敢睡觉,我可能会认为自己很冷血。

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曾经在哪儿看见过的那句话——大悲无泪。

除了尽最大的细心和耐心照料,我想,唯一还能为她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瑶瑶,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不,直接弄死她!我偿命!!

为找到她,我现在根本不管“读心机器”的“未来”,只想借助脑电波这个只有我和我的“读心机器”能“真实触碰”到的平台,让该死的瑶瑶现身,让她疯掉,让她去死!

39

齐妙:

正像专家推测和小明希望的那样,我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可脑子还会思考,只是比没受伤的时候反应慢了很多。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现在只能这样躺着,什么都干不了,连吃喝拉撒都不用操心,光剩下思考了。

虽然,很可能,命运留给我的时间很有限;可相比只能思考的“单一任务”,是不是还显得挺富裕的呢?

当然,能思考,也是有代价的——疼。一思考,脑袋深处就针扎那样疼。一条胳膊也不时地疼,可能骨折了。我还记得,那条胳膊挨了两下重击,铁棍。萧永真挺有劲儿的!

莫明: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闹离婚,分开后各自去找自己的新生活,都离开了这座城市,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后来怎么样了。

我跟姥姥长大。上大学的时候,姥姥去世,房子留给了我。

那是一套很像样的中心城区拆迁安置房,就是年头老了点儿,网络条件跟不上,租金相当可观,够我跟妙姐分担同心苑14号楼1404室的租金外带宅男“低保生活”。

跟妙姐合租,完全因为我俩名字加在一起太有趣。

反正我是因为这个。

一见面,发现这大姐挺随和,哦,也挺漂亮,再一听说以前当过警察,安全感也有了。

她说之前对IT男没什么印象,知道我不抽烟不喝酒没客人,就觉得挺好。

特简单就商量定了。

商量定了握手的时候,我觉得她的手很温暖、硬硬朗朗的、劲儿挺大……

现在,让我抓在掌心里的她的手,冰冷、绵软、毫无生气。

“妙姐,给我点儿启示吧。我知道你能听见……”

我俯在她耳边嘘声说,“花生米”稳稳塞到她枕下。

“妙姐,难受吗?”

我把她冰冷绵软无力的手握在掌心里,想让它变回原来的样子,商量成合租之后握手时候的样子。

齐妙:

我真想告诉小明,现在最着急的是找到真的贾非凡,不是找瑶瑶。因为如果再拖下去,就算最终找到贾非凡,恐怕也会是饥渴而死的尸体。而瑶瑶——不用去找她,她会找来的!

躺着也有躺着的好——躺下之后,头脑出奇的清静,好多之前纷乱的头绪,一丝丝顺了过来,好多之前零散无序的闪念,也一点点归拢起来……

我大致想明白了,瑶瑶,曾经自称文文的女人,能施用很高级也很邪恶催眠术的女人,绝不是普通的夜店女郎,而很可能是那种在警界被非正式地称为“黑暗猎手”的危险分子!他们掌握常人没有或者即便有也非常粗浅远不如他们精湛的技能,四处游走,寻找能带来巨大经济利益或能极大满足他们其他需求的“猎物”。

那些“其他需求”,往往不可告人、残忍变态……

瑶瑶,很可能就是冲小明的“读心机器”来的!

小明是我见过最理想主义最善良的男孩子、男人!他搞“读心机器”,是想为人类的诚实设一道“防火墙”。

抛开这个目的,“读心机器”本身,其实是很危险很阴暗甚至很变态的东西!落到别有用心者手里,必将贻害无穷!

也就是因为这个,开始时,我不赞成他去研发。

陈筱阳:

虽然我不是侦探,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别人想不明白,我也能想明白,要不然,也太愧对我这职业了!

瑶瑶也好,谁也好,弄个假的贾非凡出来,肯定是冲着莫明的“读心机器”。

莫明在被剽窃这个问题上,吃了太多哑巴亏。“读心机器”这么牛X到“邪恶”的东西,他肯定严防死守,再加上个神探姐姐在旁,一般手段肯定攫取不到!

当然,只有一般手段的人,也不会、不敢,觊觎这样的发明。

所以,我断定,那个瑶瑶,还会出现。在官方私方都严防死守的现在,她硬来肯定不行;故伎重演也很难。换了是我,就死死抓住贾非凡这张牌——克隆版毁了,本尊还可以充当砝码。只是,我想不出,她可以怎样去打这张牌。但我能很清楚地意识到,贾非凡,真正的贾非凡,从瑶瑶的需求来讲,必须活着!

齐妙:

我知道胜利哥还有我们身边一些聪明人,例如筱阳,会觉得真正的贾非凡是瑶瑶手里一张王牌,因而会判断——为实现目的,瑶瑶会让贾非凡活着。因此,寻找工作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和贾非凡亲属认定的那么急迫。

不对!不是这样的呀!!

她,瑶瑶,真正的目标,是“读心机器”,不是贾非凡!她肯定知道,现在全世界都在找贾非凡。她会随便把贾非凡丢在什么地方,比如一直囚禁着的地方,根本不管,先试着向小明下手。我现在没法保护小明,小明又正好埋着头冲她去。如果不阻止,这一对冤家,很可能在贾非凡被找到之前就迎面相撞,甚至可能,迎面相撞的地点,就在我身边!

那样的话,除非小明获得什么足以克制她的技术突破,结果将是没悬念的“不堪设想”!

小明,好弟弟,能感觉到姐的想法吗?

在姐身上放一个“花生米”啊!快!!争取“读”到姐的心声,快啊!!

莫明:

天哪!我“读到”了!妙姐!!

我抑止不住地亲了她一口,眼泪突然涌出来,落在她脸上。

原来,我还有流泪的功能!

妙姐,别替我担心,我能对付她!让她来吧!她没你想的那么有胆那么聪明!不然,她就不会自己消失了,也不会弄个克隆版贾老板来了。

这么滥的招术都使出来了,可见她没什么脑子!

她能催眠,但不能知道看不见的事情,比如你躺下了。

她怕你!

我已经把你采集的她的脑电波做了“标本”,以之为基础,想象她的路数——想得到读心机器的核心技术,怕你,不敢真的丢下贾老板任由其饥渴而死——她应该知道贾老板他爸是什么人……

我把这些“特性”,运用“云计算”方式,做出好几版“反射波”,纯程序的,没参照任何人。这也许可以说明,“读心机器”有“制造”也可以说“仿制”真人脑电波的功能。

不确定,不需要确定!先做出来再说。

现在,我已经把它们做出来了。每一版都做了单通道限定。在你身边,我翻改了主体程序,设计出了“逆向”通道和“开放式”模型。

此时此刻,只要我手指轻轻一按,“逆向开放式发射”,就可以运行了!

40

甄胜利:

小明解释:“逆向开放式发射”,就是向广义空间无目标发射他“自制”的“人工脑电波”。

这太可怕了!

如果搞成,岂不等于随随便便造个什么发出去,就能影响接收到的所有人?跟细菌战一个原理?!

我想阻止他,可一看齐妙的样子,就张不开口。

看着齐妙,我悟出,陈记者的分析有漏洞——贾非凡并不安全,也许正面临生死关头。必须加紧搜救。虽然之前并不抱什么希望,可说实话,目前为止,搜救贾非凡唯一的可追溯线索,还就是那个精神分裂了的克隆版!

莫明:

胜利大哥想知道“读心机器”能不能完整收到并且清晰解译出精神病人的脑电波。

我也想知道。

可怎么才能知道呢?去精神病院?

那妙姐怎么办?

不能不管她呀!

原先没细琢磨过。现在,她这样了,我才真正觉出来,她就像家人、亲人,相依为命的那种。

我要是离开她,“逆向开放式发射”万一有了反应,瑶瑶奔这儿来了,会怎么样?

甄胜利:

我疏通了关系,让莫明有机会去精神病院“采访”克隆版贾非凡。

现已经查出,这家伙真名李飞,邻省人,社会闲散人员,没成家,长期跟原生家庭分离。他本来的样子就跟贾非凡有几分像,所以被选中。资料表明,他文化不高,没有任何像样的工作经历,头脑应该属于不怎么复杂的那类。

当然,头脑是否复杂,可能对莫明来讲,都不是问题。

我知道他放不下齐妙,告诉他我和我老婆会一起来照顾,顶替他。

莫明:

我到底还是带着“花生米”和“便携式”去了精神病院。

医院门口,意外碰上陈筱阳。

我现在不想像过去那样称呼她,我有点儿怨恨她。

她肯定了解我的这种情绪,特主动特低调都有点儿低三下四地往跟前凑。

到底是记者,真会说,弄得我没法一直不理一直躲,给了她一杯咖啡的工夫。

她告诉我,之前种种,并不是想为萧永开脱什么,至少主要不是想开脱萧永;更多还是想让警方重视“催眠”。打破了头反而降低死亡概率的话是医生说的。

当然,作为“发小儿”,她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关心萧永。她了解萧永,想让他知道,那不是他主观故意要做的;想让他明白,大家会原谅他;想让他尽快从抑郁的危险边缘“回来”……别的不说,只是为了找贾非凡,他也需要赶快“回来”。所有人,甚至包括贾非凡的父母,都不如他更了解贾非凡。

陈筱阳:

我还告诉莫明,这些日子,恶补了很多关于催眠的知识。虽不成体系,可多少管用。如果他觉得有需要,我可以替萧永挨他的骂,甚至让他打!只要他能顺回这口气。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啊!难道就因为别有用心的瑶瑶一番作祟,就……

除了“恶补”催眠相关知识,我还完成了齐妙姐之前交代的事——失踪的整容师。

我真的找到了他的人体样本,并且已经交给胜利警官。

如果能证明失踪的整容师就是王山的坠崖死者,应该算是个突破吧。

我想,这肯定是齐妙姐想要的结果!

莫明:

陈筱阳说,想接棒妙姐没来得及做的调查,希望我能帮她。

说的时候,她可怜兮兮看着我,眼里全是泪水,稍一动就能奔流出来的那样子。

她能猜出我在采集妙姐的脑电波,说想合作。有什么要清算的,合作成功之后再算不迟。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眨眼滚了满脸。

那一脸纵横交错的泪痕,让我想起她曾经那么用心那么努力那么无畏地为我抱打不平,让我想起萧永曾经对我那么关照那么包容那么慷慨。

我闷头喝完咖啡,她急忙问要不要再来一杯。我想了想,说“要”,然后问她到精神病院干嘛,她说是想采访克隆版贾非凡,是胜利大哥安排的,事先并不知道会碰上我。

陈筱阳:

我明白了,胜利警官是在创造我跟莫明“弥合”的机会。

到底是老大哥!

莫明问我萧永的情况。我觉得,这是“弥合”的关键信号。

可我的确不知道萧永现在到底怎么样,一直没抽出时间看他。

莫明说,等一下一起去看那个李飞,完事后找胜利警官谈谈萧永,最好能见一面。

我心里暖暖的、酸酸的,一边笑,一边不停流泪。

甄胜利:

莫明和陈记者都领会了我的一番苦心。我特欣慰。

更让我高兴的是,这俩家伙,居然真的从李飞的脑子里读到了跟贾非凡有关的信息!

跟之前那番攻势的“收获”对比看,他们,或者说是“读心机器”,突破了精神病人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就是说,精神病人表达不出来但脑子里有的东西,被他们“读到”了!

在齐妙病房,我“体验”了李飞的脑电波。虽然支离破碎,可却能拼凑出意思!我打了招呼,让他们去看萧永,没想到莫明看过之后,主动向警方正式提供了对萧永有利的证词。

作为目前唯一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案发时的现场见证人,这份证词,十分关键!如果采信,萧永极大可能会被免予起诉!

陈筱阳:

我真没想到,莫明能提供那份证词,激动得连感激的话都不敢说,生怕破坏了什么。

胜利警官体验了李飞的脑电波过后,布置他的搭档组织警方力量做顺应性剖析。

很明显,他完全相信“读心机器”。

对他来讲,这可是个挺重大的转变!

警方动作的同时,莫明把李飞的脑电波做成“模型”,上传“云端”,通过“云计算”,得出五十多种可能,跟警方用刑侦套路人工分析得出的二十几种可能“交集”出6个理论上“最大概率”的贾非凡被囚禁地点大致方向。

胜利警官和他太太全面接管了照料齐妙姐的任务,莫明又去看萧永,让他凭借对贾非凡的了解,针对那6个方向再做甄别。

萧永很谨慎地排除了其中两个。

莫明没再继续要他做什么,拿着他的“便携式”跟白莹许娜以及地毯式搜索的警方人员会合,把目标圈定在那剩下的4个方向上。

我觉得,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分晓了!

希望到时候,贾非凡安然无恙。

41

莫明:

我拿着“便携式”,不全是为找贾老板,更是为了瑶瑶。

跟筱阳姐和永哥“和好”后,我无意间受到筱阳姐启发,插空做了个重要调整——把“逆向开放式发射”的“接收模型”设计成“动态”。

这样,如果没什么纰漏的话,我可以拿着“便携式”走到哪儿就发射到哪儿,就在哪儿捕捉、接收。

我一再提醒白莹许娜还有那些警察,要当心瑶瑶的催眠术。

我还让筱阳姐从她的“信息库”里查找之前那个有可能跟瑶瑶关联的女催眠师有没有学生,想试着侧面抓到瑶瑶的线索。

筱阳姐还没回音,我就意外捕捉到了瑶瑶的脑电波!

同时捕捉到一个离她应该很近的非正常态脑电波。

也许,那就是贾老板发出来的!

我把瑶瑶先“放到一边”,最及时“体验”了那道陌生的非正常态脑电波,“看到”了好像酒店房间的环境和好多瓶瓶罐罐。可惜怎么也找不到酒店logo一类的。

胜利大哥说,找不到没关系,警方可以撒大网,关键是瑶瑶,如果瑶瑶就守着贾老板,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陈筱阳:

如果莫明读到的陌生脑电波就是贾非凡发出来的,至少证明他人还活着!好消息!!

我心里很是松快了一下,下决心执行莫明委托的事——探察女催眠师有没有学生。

网上关于女催眠师的资料很多,可却没有提到她的学生,也没找到她广泛传授催眠术的信息。也许真的没有,也许是被人刻意遮掩了。

要想弄清,两个方向,一是查网站,二是直接问女催眠师本人。

两个都很有难度。但前者需要的是耐心和时间,后者更需要的是胆量。

作为记者,我深知探察网站“内幕”会有多麻烦。

所以,虽然有点儿怕中招,我还是首先选择后者——直接问女催眠师本人。

通过胜利警官的门路,我大着胆子会见了羁押中的女催眠师,结果令人失望——她说她没有学生。

看了莫明弄的瑶瑶的“头像”,她像没什么反应。

莫明要在就好了,可以“读”她的脑电波。

现在,在我的认识里,数度改进后的“读心机器”,已经很接近“万能”了!

莫明:

没有“万能”的机器,就像没有“万能”的人一样。

我不是“万能”的,瑶瑶,也不是!

为防止出现胜利大哥说的“狗急跳墙”,我单独靠近瑶瑶和陌生脑电波发出的方位,加大“逆向开放式发射”的功率,同步实测瑶瑶,发现她有了反应,在向我靠拢!

我进一步加大功率,弄得“便携式”烫手。

我不断往远离那个陌生脑电波的方向移动。

事先锁定了我动态位置的白莹,没用告诉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告诉了警察。

大概在我“退开”五六公里、基本能确定瑶瑶的脑电波来自两公里范围内、距离疑似贾老板的那个陌生脑电波超过3公里的时候,我直接用手机发微信给白莹,说可以行动了,然后就近找了个热热闹闹的快餐店坐定,拉开架势,等着瑶瑶的脑电波一步步逼近。

我觉得,自己好像等待决战的武士,周身涌动着从没体验过的豪迈和燥热。

妙姐,看到了吧,她没你想的那么聪明!

白莹:

莫明并没等到瑶瑶。

据他自己后来说,就在他坐在那家快餐店里豪迈得不要不要的时候,瑶瑶的脑电波突然停止了向他靠拢,固定在了距离差不多1公里的范围内。

按他描述,那个时刻,警方的大网已经撒开,莫明交代的那个范围里的11家酒店宾馆会所,都差不多同时接到警方询问。

不到1小时,警方就发现一家五星级酒店用“李飞”名字登记的间,入住日期是“王山”之行的前一天!

莫明:

确定瑶瑶的脑电波反向移动之后大概20分钟,我决定放弃,关了机器,给白莹去电,让他们小心。

白莹说警方已经找到李飞名字登记的酒店房间,正往过去赶,在那儿的警察,应该已经控制了那个房间。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又过了大概20分钟,白莹来微信“喜大普奔”,说找到了贾老板,就在那个房间里,人已虚脱,神志不清,已经通知了他爸的代理人。

甄胜利:

我是在齐妙病房门外得到好消息的。虽然贾非凡奄奄一息,情况危及,可毕竟活着!

活着就是胜利!就是好消息!!

当然,也有不那么好的消息——蹲守在酒店的同事,没发现有人返回的迹象。

莫明第一时间赶回医院,说本想“乘胜追击”瑶瑶,可惜之前输出功率过大,机器严重发热,电力告急,只能暂且搁下。

我说搁下就对了。那个瑶瑶,很可能非常狡猾,弄不好就等你“乘胜追击”呢!现在机器关了,她反而会陷入慌乱,再发现贾非凡被解救,很可能会方寸大乱……

莫明:

胜利大哥说的“方寸大乱”提醒了我。我马上在主机上更换“逆向开放式发射”的“反射波”,好几套呢。之前用的那套,“写入”的是代表愤怒和挑战的情绪。现在换上的这套,是表达喜悦和嘲弄的。

希望她能收到。

胜利大哥问我还准不准备接着跟贾老板干。

我还真答不上来!就没想!

我就这样告诉了胜利大哥。

他咂吧咂吧嘴,很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得想啊……”

很明显,他还想说什么,可是被手机来电打断了。

我接手照顾妙姐,让他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没说什么,接着电话出了病房。没一会儿,急匆匆回来,说咱俩现在还不能换班。

我一听,不知为什么,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又怎么了?”

说出这四个字的声音,让我觉得有点儿害怕。

甄胜利:

我是不是有点儿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啊?

原本不拿“读心机器”当回事儿,现在却像是把那东西看成了“万能钥匙”。乍一接到“奇案”消息,脑子里马上就“弹出”借助“读心机器”的念头!

莫明那一嗓子,就是那句“又怎么了”,像一瓢兜头浇下来的凉水,眨眼间把那个差不多是“自然而然”就“弹出”的念头冷却了下来。

我正要说“哦,没什么”,稍稍沉了一下,想能怎么调整语气,好让莫明不紧张。

可谁知,就这一沉那么点儿工夫,这小子抢先说话了:“别的事儿?又出案子了?”

嘿,神了!他怎么猜着的?!

莫明:

我猜什么呀我猜!纯粹是为舒缓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随口那么一说。

当然了,也不是完全没过脑子——胜利大哥是警察、刑警、某一刑警集群的头儿,接到电话,很可能是有情况;回来跟我说还不能换班,八成就是还得用“读心机器”。

如果是得用“读心机器”的案子,我肯定希望是跟我“无关”的“别的事儿”。

还真是!

命案!

两条人命!!

说起来有点儿冷血——不关于瑶瑶,不关于贾老板,不关于我身边任何一个人,两条人命的“别的事儿”,竟带给我一种既轻松又兴奋的感觉。

甄胜利:

既已开口,他还就猜着了,我索性还是顺从了借助“读心机器”的“自然反应”,想把齐妙暂时交给老婆照料,跟莫明一起去那个刚刚发生的案子。

莫明有点儿不愿意,可听我大概齐讲了案件情况,他就没再说什么,急匆匆跟我走了。

案件的引人关注,不仅因为“现象”本身的蹊跷,还因为两名死者的特殊身份。

现场在电视台一个热门栏目的工作室,死者之一是负责该栏目的资深编辑,姓冯,41岁;另一名死者姓付,也是41岁,是本市某名牌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文化领域著名的新星,因为“客座”这个栏目的“金牌嘉宾”而在公共平台飞速窜红。俩人对头倒毙,现场基本可认为无打斗痕迹,也没有明显的第三人闯入痕迹。

法医初步鉴定认为:俩人可能都是死于中毒,死亡时间应该相当接近,都不超过3小时。

莫明:

靠!这不是那谁吗?!谁来着?到嘴边就是叫不出名字!据说最近特火,怎么躺这儿了!

死了3小时,弄不好还更长,不知道“改良版“的“读心机器”能不能捕捉到什么。

胜利大哥真行,三言两语就把房间里勘察的警察连同外面挤着的无数人弄得远远的,让他的搭档带着我往死者脑部近处放置“花生米”,带着我倒退着出房间,途中开机。

机器没什么反应。

可能,对机器来讲,这俩人死了太久了,脑电波弄不好早就消失了。

退出房间跟胜利大哥碰到时,他询问地看我,我沉了沉,很不情愿地轻轻摇摇头。

甄胜利:

看来“读心机器”确实不是“万能”的。

可能跟死者死亡时间相对较长有关。

我简单安慰了莫明两句,觉得他很低沉,呆不住,就让人送他回医院了。

电视台方面介绍说,冯编辑是最近调配到付教授做金牌嘉宾的这个热门栏目的,是该栏目主持人点的将,嫌原来的编辑“不够给力”。

有人揣测,这个调配,虽然是主持人出面主张,但可能根子在付教授。

还有人说,冯编辑之前就表示过想来这个栏目……

总之,冯编辑调配过来,应该是很高兴的;付教授和主持人调来了冯编辑,也应该是很高兴的;只有被顶替了的原来的那位姓赵的编辑,应该不高兴!

标准思路——首先查赵编辑。

3分钟没到,就得知赵编辑前一天就出差去了外地;又过了不到10分钟,人证物证就都支持了这个说法。

42

莫明:

回医院路上,我想起忘了取回放在那俩死者头部附近的“花生米”,赶紧给胜利大哥去电话,让帮留意一下,能捡回来最好。

胜利大哥让我放心,说他认识“花生米”,肯定会记得取回,问我是不是真没收到什么,我真不想说“是”,可不得不说。

胜利大哥说“没关系,可以理解”,说得我心里挺不好受,漫无目的地又开了机。

望到医院时,本没指望有任何反应的机器,突然发出“接收到新信息”信号。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为高度“排他”地搜取电视台两个死者的脑电残波,我做了“低频弱功率单通道”设置,本想回到医院坐定后再解除、复原,谁知竟有收获!

要不是在案发现场附近或者我身处的位置周边那么那么凑巧地出现了“低频弱功率单通道”能“读取”的来自其他人的脑电波,那这个报告,就应该来自电视台的死者!

我赶紧给胜利大哥去电,让设法安排“花生米”最大限度“跟随”死者,暂不取回。

胜利大哥惊了一下,稍顿顿,特有把握地说:“没问题。”又说:“保持联系!”

甄胜利:

因为逻辑上的首要嫌疑人赵编辑不具备“直观”的“作案时间条件”,简单、笼统地说,近似就是“没有作案时间”的意思,调查的第一步就陷入了困境。

俩死者都是中毒死亡,现场两瓶一模一样电视台派发的被喝掉大半的矿泉水,被高度怀疑有毒,已提取,等着做全套技术鉴定,以确定是否真有毒、是否就是致死物、什么毒、怎么投放的……得等一阵子才可能知道投毒方式和最大可能的时间范围。

投毒跟其他“现时实施”谋杀不同,可以提前准备。

如果检验结果不能排除赵编辑出差之前下毒的可能性,“没有作案时间”就站不住脚,又不能就推翻。

这样一边放不开一边还得挖新线索的情况很烦人。没办法,只能兵分两路。

我那老伙计,就是他们说的我的“搭档”,比我能琢磨、耐得住,但自认为“沟通”不如我。所以我们分工:我留在电视台继续了解情况,争取抓到新线索,他回局里做“内功”。

刚分罢,小明电话来了,我顿时看到“另辟蹊径”的希望。

我那老伙计上次跟小明他们打了交道,之前也因为齐妙的原因,跟莫明认识,一听“花生米”什么的,就拍胸脯说他办妥,总之不让“花生米”离开那俩死者头部附近就是,建议我按原计划留下“沟通”。

“沟通”很顺利,但没什么像样收获——电视台的人说,除了赵编辑,这俩死者没得罪过什么人。付教授跟一般“金牌嘉宾”不一样,没什么架子,对工作人员都很客气,尤其对冯编辑客气,人前人后都叫“老师”,还跟人说这不是“泛称”,冯编辑真是他老师……

如果说,这通“沟通”不算“交白卷”,那唯一能得的一点点“分数”,恐怕就是那句“冯编辑真是他老师”。

细问缘由,竟没人知道!

就是说,冯、付之间,可能存在类似“师生”却在电视台基本不为人所知的关系。

陈筱阳:

付教授和冯老师的死讯,以光速在业界传开。要不是赶着接萧永,我有九成把握抓到头条。只不过,真那样,或许就错过“抓实质”的机会了。

莫明的“有利”证词和之后作为“受害人家属”明确表达的“谅解”,附带双方自愿协商民事赔偿,使萧永被免予起诉,履行商定的赔偿责任之外,仅处15天刑事拘留,算上看守所羁押时间,正好到期,连转去拘留所都省了,直接从看守所走人。

按后来我们几个跟胜利警官核对的“精准时间”,我作为“全权代理人”接到释放通知和电视台发现付、冯死亡,应该在同一个小时里;我赶到看守所之前大约20分钟,警方到达现场;接人、办手续花了不到40分钟,扯着萧永出看守所大门时,差不多是警方到现场后1小时;带萧永往郊外度假村“去晦气”途中,“内部群”首现消息,距最早发现情况两小时多一点儿……

萧永虽然还有点儿木磕磕的,但神志清醒;听我“传达”了“内部群”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让我撂下他赶紧去工作。

我说来不及了,又故意虎着脸白愣他,说:“都怨你。”

这个“故意”,对不久前被权威诊断为“轻度抑郁症”的萧永来讲,很冒险。

任何人,比如胜利警官,比如莫明,再比如齐妙姐,如果知道,都会怪我“二百五”、“没轻没重”。

其实我也挺担心的。

可担心之余,我更愿意相信对萧永超过20年的了解。

他微怔一下,瞟我两眼,像我熟悉的那样搓脸,乌里乌涂说:“对对对……怪我。我应该提前出来,越狱……”说着的时候,还透过手指缝很“坏”地看我,嘴角暗含笑意。

对了!这就是他,我从小到大都熟悉的、几乎成了我生命一部分的萧永。没变!

我说“废话”,挺用力很亲热地拧了他胳膊一把,引来他十分夸张的“惨叫”。

莫明:

文学作品经常有类似“什么什么定格在谁谁脑海里”的描述。

我严重不苟同——大脑何其复杂多变,运转速度快得难以想象,怎么可能“定格”呢?太夸张了!

可现在,“读”了电视台两名死者的脑电残波,我含糊了——“虚拟情境”里“看到”的,不是以往看到的或连续或断断续续的“动态画面”,也不是错乱无逻辑的快闪,而是照片那样的“静态画面”。看来,脑海里真会有“定格”。

编号为1的“花生米”采集到的应该是冯编辑的“脑电残波”,“虚拟情境”反映出3个“定格”。最先一个,我给编号1-1,虽然角度严重倾斜,可还是能看出就是死亡现场那个房间,边角处一个蜷缩的男人身影,好像猫腰紧捂肚子,很别扭地冲主观方向扭头,扭曲的很痛苦,可又明明挂着笑,诡异、狰狞。

1-2背景含糊、昏暗,一只手拿着很满的一瓶矿泉水,另一手擎着注射器,正往矿泉水瓶靠近瓶颈的位置扎;两只手边缘都有点儿泛虚光,让人想起“云里雾里”四个字。

1-3人物很清晰,是那个姓付的金牌嘉宾,背景有点儿乱,好像两张底片重叠着洗出的相片。

什么情况?印象画啊??

43

甄胜利:

案子涉及名人,又发生在电视台,方方面面的追问和压力大大不同寻常,上级让我牵头办,给临时配备了很优势的侦破警力。

上级就是上级,不白给,知道我“公关”比破案有招儿,让我牵头;知道我平素很仰仗齐妙而齐妙现在帮不上,就给配备了侦破尖兵小黄小孟。

我把他俩藏在身后,舔着自己这张老脸,应对媒体。

小孟敏锐提出疑问:电视台那么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的,怎么就那么巧,偌大一个工作室,就死者两个人最多再加凶手,而没受其他人打扰?

小黄不知怎么被陈记者逮到,并且听说了“读心机器”。还好,算他守纪律、有心眼儿,马上向我汇报了,追着问“读心机器”。

我说不太清,也没那么多工夫,就让他去找莫明问。

给莫明去电打招呼,得知陈记者跟他在一起,要采访我。

我现在最怕听见的就是“采访”俩字儿,电话里推拒了。

当然,你们都知道,记者不是那么好推拒的。陈记者尤其!

可怎么说都是熟人,就便推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而且,也不白“推”——我给她提供了一个含混的待查线索,就是俩个死者似乎存在电视台的人不知道至少也是不清楚的“师生”关系。

陈筱阳:

不知是我之前失察还是真有什么“突变”,反正我觉得,齐妙姐倒下后,胜利警官变得比以前聪明了。

比如把付、冯二人可能存在别人不知道的“师生”关系这样的信息透露给我,就明显是“心有灵犀”水平的“找对人了”——我关注付教授的学术和节目不是一天两天了,自认为对其很有几分了解;而那个冯编辑,我也上过他的培训课,社会力量办的、不正式、甚至有点儿打擦边球、不成体系、只针对“业内有限范围”的那种,美其名曰“行业内训”,瓤子里是讲师赚外快学员捞损招儿的“灰色活动”。

按胜利警官说的,付教授声称冯编辑“真是他老师”是在暗指确实存在的“师生”关系,那就肯定不能排除那种“行业内训”。

至少,这是个挺明显也挺重要的调查方向。

莫明:

胜利大哥派来的小孟警官挺厉害,很快领会了“读心机器”,并且几乎“最佳效果”地“体验”了两个死者脑电残波“显现”的“定格”画面。

采集付教授脑电残波的“花生米”编号2,共采集到4个“定格”。

第一个编号2-1的,跟1-1很相似,都是事发现场背景,都是男人蜷缩的身体扭曲狰狞的脸,但视角好像是相对的,人物模样也不同。

第二个也就是2-2,几乎跟1-2一模一样!至少,一次性注射器的样子和矿泉水的品牌是一样的。

2-3是背景模糊的大特写,男人得意中带着阴骘的脸几乎占据整个画面,照我看有点儿像冯编辑,小孟警官很肯定地说就是他。

2-4的背景好像酒店会议室主讲席,穿休闲装的男人站在主讲位置,小小地挡住了投影仪画面,容貌含混,背后幕布上的ppt画面却很清晰,是个写实感很强的狼头图案,滴着血的嘴大张着,正好像要咬住主讲男人的脑袋!

陈筱阳:

也许,真像胜利警官说的,我这回帮了大忙了!

按“行业内训”思路,我很快查出冯编辑“客座”过“高级行业内训”。

那是很贵的“课程”,反正我是掏不起那个钱。就算肯掏钱,据说没人介绍也不能去。

与其说是“课程”,倒更像“沙龙”。在我认识的人里,去过那种课程的,只有一个。

我就通过他,知道了一些皮毛,再往下查,遭遇明显阻力。

我于是调头查另一头也就是付教授这边,很顺利就查到冯编辑不止一次去付教授在大学的“讨论课”旁听。这样的话,应该是冯把付当作老师才对,跟胜利警官提供的线索正相反!

肯定不对!

还得翻回头查“高级行业内训”。

我把这个方向及其壁垒告诉了胜利警官,说如果能“查进去”,肯定有收获。

胜利警官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动用了公私两边的关系、手段,给我创造出了适当条件。

说实在的,我不像跟胜利警官说的那么有把握。可是,老天帮忙,真让我查到了!而且是实实在在硬铮铮可以当“证据”的信息——付教授是“高级行业内训”课程最资深的“学员”之一,资深到究竟是谁介绍来的现在管事的人都不知道的程度,资深到比冯编辑“客座”授课还要早。但冯编辑的课,他只上过一次,话题是“新闻丛林”,资料是冯编辑自己带来的,就一张ppt,是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头图案。整个课程没有真正的讲义,并且被严格要求不许任何形式的记录课程内容,拍照也不许拍那个狼头画面。“分组讨论”阶段,付教授明确要求主讲的冯编辑加入自己的小组,有照片……

这肯定算“师生”啊!

莫明:

小孟警官把胜利大哥拉来“体验”那7个“定格”,一并汇报他的相关想法。

我始终在一旁,听了个全须全尾儿。

真是隔行如隔山,在我看来含糊混沌基本不知所云的“定格”,经他的脑子一分析,就成了完整的“假想案情”——

两名死者都对对方的某一方面留有深刻印象,比如冯对付,1-3那个付教授人很清晰但背景好像两张底片重叠着洗出的相片的“印象画”,背景应该是那个栏目直播室背景和教室讲台的重合;再比如付对冯,面孔特写,说明相距很近,狼头背景那张2-4,人脸模糊,说明对狼头图案印象更深……

注射器、矿泉水的组合,反映的应该是投毒的动作,手部边缘泛的虚光,可以合理猜测为塑料薄膜手套,投毒并且不留痕迹的意图非常清晰……

姿态相似、位置不同、同一背景的1-1和2-1,则是对对方中毒后状态的印象……

所有这些,似乎都指向不可思议而却又是完全可能的情况——这两个死者,如果不是彼此向对方“植入”了至死都还顽固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就是都想给对方下毒,并不约而同采取了相同的方式,中毒后发作的模样也很相似!

没有第三个人,他们自己,就是凶手!

44

甄胜利:

小孟的分析,乍一听把我完全懵住了。

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认同,觉得年轻人异想天开,侦探小说看多了。

可很快,汇总小黄那边收集到的物证、验尸报告、药理分析还有顺着陈记者的调查延伸下去的相关正式询问,综合来看,又真的还没法否定!

更要命的是,其他方向,比如关于赵编辑的调查,电视台其他人员的“广泛摸排”,都没什么真正的进展。

继续,直到找出线索或证实确实没有线索?

还是按小孟的分析,纠正取证方向,寻找其成立的客观依据?

又或者,双管齐下?

警力?

公众关注?

还有……

莫明:

胜利大哥发愁的事儿,我丁点儿帮不上。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我信了,就是这俩互相下毒!真tm邪恶!!

我把小孟警官的“假想案情”讲给了筱阳姐,就在妙姐身边。筱阳姐花插着补充说了这对师生的“内情”。最后,我俩一致认为,事情就是小孟警官说的那样子,这俩家伙,是一对各自心怀鬼胎的“邪恶师生”!

说到“邪恶师生”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妙姐发出了可以清晰接收到的脑电波!

我跟筱阳姐都戴上“体验装备”,头碰头挤在一起“体验”,不约而同攥着妙姐刚刚拆了石膏的那条胳膊。

陈筱阳:

齐妙姐的脑电波断断续续,里面人物的面目也模模糊糊,“行动线”却很清楚,就是在“复现”我们,我跟小明,刚刚说的“邪恶师生”互相投毒的案情!

我们俩同时发现自己和对方死死攥着齐妙姐还没好彻底刚拆了石膏的胳膊,同时松开,同时轻轻按摩。

天哪,可别攥坏了!

莫明:

我摘下“体验装备”,瞬间,“邪恶师生”四个字,像一串炸弹,把我脑子轰开一个洞!

我问筱阳姐,没查到女催眠师有没有学生,是不是也没查到她的“师从”啊?

筱阳姐明显浑身哆嗦一下,看怪物似的盯着我,直到把我盯得发毛。

突然,她把“体验装备”杵给我,猛起身,轻柔呼噜一下妙姐脸蛋,凑近嘘声说句“我很快回来”,然后风一样不见了。

陈筱阳:

莫明提醒了我。

怎么先前没想到!

刚出医院大门,白莹来电话,说要给萧永摆酒,让大家都去。

我没走心,胡乱应了。

莫明:

我也差不多同时接到白莹邀请,二话没说就给拒了,说走不开。

两分钟后,胜利大哥来电,说他接替我照顾妙姐,别的事儿可以推,萧永这个事儿最好还是去,个中道理,我自己能想明白。

甄胜利:

小黄从电视台送出的垃圾里找到两个一次性注射器,几乎可以肯定是在同一批垃圾里!

两个注射器表面都没发现指纹,经化验,里面都有毒剂残留,而且是同一种毒剂!

同一种毒剂,如果是第三人投毒,有必要用两个注射器么?

让我派去“深度摸排”的小孟,紧跟着从电视台临时雇佣的一名大学生那儿查访到,事发前大约一周,冯、付在很少有人去的楼梯间争吵……

似乎,小孟根据“读心机器”推演出的案情,有了真实支撑!

莫明:

电视台的案子,虽然还差一些收尾的工作和程序步骤,但已经可以算“破”了!

这可是奇案哦!

胜利大哥威武!!

如果那些收尾工作不出什么岔子的话,整个案情就该是这样:付教授还不是教授的时候,上过一次冯编辑的“新闻丛林”主题“高级行业内训”,以他特有的“灵气”和确实是寒窗苦读来的渊博知识,理论、实践双管齐下,在就职的大学,把冯编辑充满“丛林法则”式的邪恶的课程,“修炼”成漂漂亮亮堂堂正正的“学科”,获得“原创”般的推崇,给晋升大大加分,相应课程一时风靡。冯编辑慕名而来,听出端倪,暗自发恨,却因为“高级行业内训”和他的“新闻丛林”的“灰色”性质,不得发作。后来,付教授被电视台聘成栏目嘉宾,迅速窜红;冯以“揭底”相要挟,私下要求调来该栏目;付不得以答应,通过主持人“操作”成功。不想,冯调来后变本加厉,要求“分红”,二人争执,不知被临时来帮忙的大学生听到。俩人都心怀鬼胎,谁也不敢真的“点”谁,于是不约而同起了杀心。

俩人真是一个门派的,连毒杀方式、毒物种类、下手时间,都选得一模一样!

俩人不约而同各自施展技巧和权威,营造出只有他们在工作室的机会,把事先下了毒的矿泉水诱导着对方喝了,差不多同时毒发,同时意识到对方跟自己想的做的一样,继而同时倒毙……

陈筱阳:

莫明这家伙真不够意思!我还没到就把底儿给刨了!

我还是帮他办事儿去了呢!

就是“师生”、“邪恶师生”的事儿,女催眠师。

答应白莹去聚会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个事儿,时间听对了地点听岔了。

托胜利警官安排再去见女催眠师,得到两个可选时段。第一个跟聚会有点儿冲突,但因为我听错了地方,觉得离得近,就想白驹过隙一把,万一有收获,可以第一时间告诉莫明。

女催眠师听到“老师”二字,明显有惊慌反应。

我想,如果这时开了“读心机器”,应该有收获!可惜……

不过,就那么一点点“微表情”级的反应,也挺说明问题的。

我接着问了个特“聪明”的问题:“您有几位老师?”她特别凛然地看我,可我并没迎合她,目光专注在她的手脚,清楚看到她做出“收敛”的“自我保护”动作!

赶去聚会路上,警方电话追问我跟女催眠师说什么了,说我走后她回监房不到10分钟,就突然歇斯底里大发作,强烈要求换监房。

我当然管不着这个了!

到了聚会,埋怨莫明几句过后,特肯定地告诉他,瑶瑶是女催眠师的老师。

在场所有人,除了莫明,都惊住。

白莹最先“恢复”,嘻嘻哈哈揶揄莫明说要那样瑶瑶不知多大岁数了,合算莫明跟一“阿姨”好了一场,整个儿一“阿姨控”。

说到这儿,她自己停下了,低头咕哝着听不清的话,像在道歉。

莫明懵懂看许娜,又看萧永,看我,“阿姨?阿姨控?”

我正要说什么,突然,萧永异乎寻常地大笑起来,疯了似的,吓得我们都想马上躲开。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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