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培友诗歌创作谈《桃花依旧,人面已新》

郭培友诗歌创作谈

《桃花依旧,人面已新》

郭培友

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一部中国文学史几乎就是一部诗歌史。

诗歌是诗人细心观察自然界,观察社会,感悟人生,从心灵里流淌出来的,带有自身体温,带有血肉之声,带有生命灵性的精炼语言。

好的诗歌可以净化人们的心灵,给人们提供充沛的精神食粮和心灵需求。

现代社会,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较大的丰富提高。而精神的匮乏,道德的缺失和滑坡,让一些人心灵空虚,迷失了生活方向。

用一颗公正善良心,用一双犀利的眼睛去发现社会、人性中美好纯净的东西、丑陋不堪的东西,以诗歌这种艺术形式讴歌真善美是正能量,鞭挞假恶丑也是正能量。

一、桃花依旧

诗歌的选材到底写什么呢?

当然,这是每个人的自由,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没有人能管的了。

我的主张是少写风花雪月,多写现实生活。

这种观点还曾和几个诗友发生过争执。他们说写风花雪月有什么不好啊,写写风花雪月,悠闲自得,还可以避免遭人非议。

这或许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在这方面确实擅长一些,另一个方面是怕招惹是非。

我认为,风花雪月方面,古人已经写尽了,写绝了。明月还是秦时的那个明月,桃花还是唐代的那个桃花,明月依旧,桃花依旧。尽管你学习了背诵了古人经典诗篇,真写起来不可能超越古人的,就像李白说的那样,"眼前有景道不得"。诗仙都有道不得之时?而我们这普通的人,你更多的是道不得。

非要硬道得也有,有位诗友长年累月写梅花,把梅花的五十多种雅称都用上了,一个梅花有那么多的写头吗?我除了惊诧这位老兄的才华外,一句也没有记住。

再一个问题是闭门造车。一下笔就是爱恨情仇,登楼啊,扁舟啊,凭栏啊,剪烛花啊。甚至笔下出现了好多大家都不认识的字,都没见过的鸟兽、花木。其实他自己也根本没见过,只是在书上抄来,模仿古人罢了。

写诗,应当继承古人的优良传统,从传统中汲取营养,但继承绝不是照搬,绝不是无病呻吟。

乾隆皇帝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全唐诗》才收入了四万多首诗,乾隆一个人写的顶一个朝代。乾隆的诗聊尽风花雪月,没有一首成为经典。

我曾写过一首小诗《作诗杂感一》,刊登在《山东诗歌》上:

风花雪月漫天秀,为博声名强说愁。

弘历诗章逾四万,何如一句岳阳楼。

乾隆皇帝正因为没有底层生活的经历,他总是写一些风花雪月的应景之诗,唱和之歌,不能逾越古人,以致不能流传于后世。

二、人面已新

历代关于风花雪月的诗篇数不胜数,这个领域已没多少资源可以开挖,而生活,现实生活才是无穷无尽的处女地,就是我说的"人面已新”

《作诗杂感二》:

雪月风花诗百万,谪仙难再赋新篇。

当今生活前人隔,何不开疆处女田。

诗歌当然也必须反映现实生活,生活是诗感的酵素和源泉。

现实生活触发了人们的情感,引起了诗人的感触,于是才会有诗。

诗人就像炼金术士,将纷繁复杂之物熔于一炉,炼制出完美之物,所不同的是,炼金术士的材料是矿物,而诗人熔炼的材料,则是人们经历现实生活的情感。

在诗人的笔下,可以歌颂,可以赞美,但这种歌颂和赞美,一是有个对象问题,二是不能让人觉得假。

诗歌也要找那种不完美,找痛点。一些写歌舞升平,写坦荡如砥的句子往往是肤浅的,“姹紫嫣红开遍”不是永恒的。诗歌恰恰是可以用来诠释生活中的缺憾,用来触摸生活中的卑微。诗歌里应该看到这种不完美、痛点,应当居安思危,将这些变化当作抒写的对象。

哲人说,坐在巨人肩上的矮子比巨人看得更远。

我们正应当坐在古代经典、诗仙诗圣这些巨人的肩上,放眼细心观察现实生活,写古人所没见过的现实生活,才有可能达到或者超过古人的高度。

三`、选材取向

写现实生活也还有一个取向的问题,就是你的镜头对人什么人的问题。除了对准时代英雄外,更多的应当对准各行各业一线的劳动者,对准那些小人物。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样的美事很难与底层的小人物发生关系,不过小人物们却极有可能落入诗人之笔而形象突出。杜甫和白居易是最具人民性的诗人代表,他们的诗歌也就携带着很多鲜活的小人物走进了历史的人物长廊,如石壕吏、卖炭翁等等。

近几年来,我的镜头就对准了劳动者、小人物。主要包括农民,农民工,农民工中的矿工、建筑工、清洁工等,医生及医生当中的乡村医生、历史上的赤脚医生,教师及教师当中的幼儿教师、历史上的民办教师,纤夫、外卖小哥、爆米花者、打工叟、打工女、出夜摊的孩子等等几十首,《山东诗歌》每期好诗《卖糖葫芦者》只是其中的一首。

数以亿计的农民工,他们既想融入城市,又难归故里。他们是这个巨变时代的纤夫,他们的挣扎、苦闷、喜悦、理想是这个时代最为真实且感人的。

记录他们的艰难生活与梦想之间的矛盾、冲突,反映这个时代小人物的灵魂空间,为历史记录下他们沉重的面相,是一个有良知诗者的责任和担当。

四、创作取向

选材的取向对准劳动者、小人物后,具体的写起来还有一个取向的问题,就是逆向思维。

所谓逆向思维,就是以常规思维的反方向去思考问题的思维方式,也就是平常我们所说的"反弹琶”,"唱反调”。

这种思维主动打破了常规思维的单向性、单一性、习惯性与逻辑性,写作中,利用这种思维,可使立意不俗,文章常新。在文坛上巧用逆向思维反弹琵琶的好手是很多的,如唐代诗人刘禹锡一反古人悲秋成文,写出了昂扬向上的咏秋名篇,"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写落花人们往往慨叹"惜春长怕花开早,更何况落红无数”,而龚自珍则面对落花,吟出了"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感奋人心的诗句。否则,总是顺着前人写,味同嚼蜡,也不会出新意。

我的《牵牛花》(《山东诗歌》2020年5月刊提名好诗)以及《读杜牧<泊秦淮>》《纤夫》都是用这种思维取向写的。

读 杜牧《泊秦淮》有感二首

(一)

烟笼歌榭舞蝉纱,夜夜笙箫王谢家。

显贵不知亡国恨,天天点听后庭花。

(二)

商女唱酬为糊口,国殇担责实无辜。

补天精锐时何在?敢笑歌姬不丈夫。

纤夫

裸袒饥寒羁逆走,汗珠泪水汇河流。

肩膀绳索划崖壁,足板伤痕印石头。

体似弓弯开满月,心如刀绞度春秋。

朱门不解民间苦,瑶馆犹歌荡荡悠。

流行歌曲《纤夫的爱》中,把纤夫说成了一种美好的职业,轻松自在,还能收获爱情,果真如此吗?你如果到江边上去拉拉纤,你还能荡悠悠起来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应《山东诗歌》杂志主编禾刀先生之约而撰此创作谈,精简后刊登在《山东诗歌》2020年9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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