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癌周专题」给生命多一点机会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

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

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

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莫泊桑《一生》

四月,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却成了我最不喜欢的月份。

2014年4月,父亲被诊断出肠癌,三期靠后。

2017年4月,父亲在凌晨平静地离去,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

担惊受怕、患得患失的三年,终究以这样的方式画上句号。逝者已逝,把那些所谓的教训,或许是经验分享出来,也算是帮父亲做的最后一件公益吧。

癌症可怕吗?

2017年4月

直到父亲被确诊为癌症,我和他仍然不觉得癌症可怕,不就是慢性病嘛,我们调整生活习惯,我们积极治疗,我们摆好心态,带瘤生存的人不是多了去了。

父亲确实也没害怕过,肠癌、肝转移两次手术,前后几十次化疗+靶向,除了当天的呕吐、腹泻,持续地脱发,外人看不出他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

这连医生都夸赞的良好趋势,都在2016年1月被打破,父亲因心肌梗塞入院,心脏被放了支架,险情之后,医生笑着对父亲说,你命可真大,又闯了一关。然而,原本效果不错的靶向药物,因为那个支架,再也不能用了,普通的化疗药也只能减量。随后的一年,癌细胞发了疯一样在父亲的体内肆意扩散,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瘦到皮包骨头,被颈椎的肿瘤压弯了腰,被脊椎的肿瘤压成了瘫痪,最后连我们的话都听不懂。

无法控制的癌症是真的有些可怕。

人为什么会得癌症?

2017年3月

我不知道。问了很多医生,他们也只能说目前没有定论。听到过一个理论:人要向前进化,就要不断的基因突变,好的突变被保留,坏的突变被淘汰,这是自然生存法则,癌症就是基因的突变。说法无从考证,理论是否科学也不知道,对于我这种非医学、非生物基因学出生的文科生来说,也算是一种解释。

就父亲而言,不良生活习惯一定是诱因之一。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没有资源没有钱的穷人,父亲的原始积累只能靠非同一般的勤奋和节俭,忙起来就来不及吃饭,咸菜、馒头也能应付一顿,全荤无素也是一顿。买车之后,几百米的距离也得开车,午睡来不及回家,就把车停在路边睡。生意小有成就之后,又迷恋赌博,整一年的彻夜赌博,睡眠严重不足,因此造成的家庭矛盾重重,父母最严重的一次争吵是电话我,说两人要向旁边的卡车撞过去。父亲一手培养出的后辈,拿着他的资源自立门户却不知感恩,愤怒与压力火上浇油。

那些被父亲肆意挥霍的健康,最终还是以可怕的形式还了回来。

治疗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2015年6月

父亲是在家门口的一个二级医院被诊断出异常的,那里有我们熟悉的老专家,指检和癌胚抗原指数结合,高度怀疑癌症,但院里没有病理科,或者住院排查,等外院的诊断结果,或者直接去大医院。父亲选择了后者。

我从上海赶回去,在人满为患的省会医院里,陪父亲住在走廊里等待一系列的检查。检查之后,一位教授确定地说,除了糖尿病,一切都好。那大小便之前腹部就疼是怎么回事呢?我问。之后的肠镜明确了结果,此时,我听到医生嘱咐护士,把之前的药停了吧,在父亲好声好气地跟小医生商量,有了床位,能不能给换到病房里?被大声呵斥了一番之后,我没有忍住,和那个医生大吵一架,给父亲办手续转到了肛肠科。

这个科室的氛围很好,医生给我讲了癌症的转移路径,也有护士抱着痛哭的家属一起落泪,手术、六次化疗之后,父亲的嘴里溃疡严重,我们又听到一系列关于化疗过度医疗的故事,于是自行决定停止化疗两个月。再去复查时,父亲的肝上长出了两枚转移灶。

在做了很多功课之后,我们选择让父亲来上海治疗。父亲在中山医院做了肝区手术,开始了两周一次的靶向治疗,这一年效果非常好。没有出现新的转移灶,靶向药物和纯化疗药物相比,副作用也小一些。到2015年下半年,医生已经将父亲两周一次的治疗周期改为三周一次,液体化疗药也改为口服化疗药,虽然要两地奔波,每次排队排得很辛苦,全家人仍然信心满满。

2015年10月

我们知道靶向药物可能耐药,但以现代癌症新药的研发速度,或许,父亲可以在药物迭代之中,与癌共舞更多年。但是,生性胆大的父亲,在身体状况好转一些的时候,选择了操盘一批期货,而这批原以为稳赚的期货却在关键时刻出现了问题,父亲往返于港口、客户、合伙人之间,奔波数日,突发心梗,装上了救命又要命的支架。

在两次小剂量化疗之后,上海的医生明确表示,以父亲当时的心脏承受能力,不宜再做更多治疗。心大的父亲,从医院回来,第一次落下了泪。但他没有放弃,回家之后,拖关系找到一所三甲医院的肿瘤科,要求入组新药实验组,被拒,因为药厂看到父亲的心脏指数,担心增加新药的死亡比例。听到PD1神药一般的效果,我们给父亲做了MSI检测,结论是高度稳定,PD1效果可能也不好,加上国外的一些数据出来,有人停药之后,癌细胞疯涨,有人用药几天后死亡。没有轻易尝试,是担心连最后的告别时间都没有,这种选择真的特别特别难,那是面对生死的选择,没有机会挽回。

后面的癌痛、瘫痪、意识不清,每一项都将意志力极强的父亲折磨得苦痛不堪,直到临走前的几天,父亲还拉着我的手说,让医生给他做手术吧,与其这样躺着,宁愿下不了手术台。父亲是在医院走的,离老家很近的一个基层医院。父亲的一生都对现代医学充满了信任与希望,所以,一线城市的医院不治了,我们找当地的三级医院,三级医院不治了,我们找基层的二级医院,最后,基层医院的医生问我,要不要先带父亲回家时,我哭着说,如果父亲清醒,也会选择留在医院,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坚持不放弃

2015年7月

说好的不放弃,我却提前放弃了。

虽然在父亲肝转移的时候,我辞职陪他奔波看病;虽然,我曾经熟记安维汀的副作用,让主治医生都意想不到;虽然,我把父亲的病历烂熟于心,能在医生问起任何指数时,都对答如流。

我却在父亲病情稳定的时候,去美国探亲了一个月,怀孕之后的不适,让我忽略了父亲,直到他胸痛难忍地躺在救护车里,我抱头痛哭,因为知道一个患有糖尿病的癌症晚期病人,心脏严重受损意味着什么。

父亲被上海医院宣告不治时,我还在月子里,父亲憋了一路,终于还是在我面前落了泪。之前,我小心翼翼地提醒每一位医生,尽量拖延父母获知坏消息的速度,而这次最重最可怕的宣判,却由医生当面直接给了他们。

半夜喂奶的日子,每次我打开房门,看到父亲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都会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看一会儿他最爱的抗日剧。“止痛药也没用了吗?”“躺下就浑身疼,沙发上软一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和癌症对抗的日子,父亲坚持到了最后,我却没有。这一年里,我总是在后悔,如果那次没去美国,是不是可以阻止父亲去做期货?如果没有怀孕,是不是可以代替父亲奔波,避免那次心梗?

听说PD1要在国内上市了,如果父亲还在,是不是也能试一下?

给生命多一些机会

2017年4月

父亲走后,我转行做了医疗。

一天,在办公室,听到同事接电话:你把这个方案也推荐给他吧,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给生命多一个选择。

是啊,给生命多一个机会,或许就是患者不轻言放弃;或许就是家属多一点坚持;或许就是医生多一点精准;或许就是科研多一点点进步;或许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多做一点点,珍惜眼前的一切。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

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尼采

小衡收到这份投稿时,心情很沉重,也被文中的一点一滴所感动。

4月15—21日是防癌周,对于癌症,对于防癌,你有想对大家说的话吗?欢迎留言,小衡将精选整理成文,让爱心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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