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李君作品 | 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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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想起那双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下，那双泛着泪光、惊恐的眼睛。每当想起这双眼睛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孩子，你还好吗？你现在哪里？过得好吗？”永远忘不了三十年前的那个正月初九。

那天，我去胡大妈家。胡大妈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是我们小城里最有名的接生婆。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基本上一半都是由她的手出生的。

老人很慈祥，一头白发，眼角堆起的皱纹微笑时微微上扬，是那么和蔼可亲。儿子在肚子里七个月的时候，医院检查胎位不正，为了便于生产就找到了胡大妈安胎，每个礼拜一次，可是直到生，也没有转过来。儿子出生快三个月的时候，正月初九的那天，我去拜望了胡大妈。进门的时候，看到胡大妈手里拿着注射器，对身边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说：“最后一支了，这药都是沫子好像都失效了，我也尽力了。”说完把药液注入孩子的身体里，孩子没有哭，弱小的身体微微抖动了几下。

她怎么不哭？我有些好奇凑近了孩子，孩子的眼角有泪珠在滚动，又长又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脸蛋通红，两片烧的就要裂开的嘴唇不住地喘息着，一件红花的小棉袄脏得透着亮光。

“这孩子怎么了？”我问抱着孩子的男人。

男人没有回答，绝望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胡大妈告诉我，他们是逃荒的外地人。年前来到了胡大妈家，胡大妈看到孩子病了，就收留了他们，住在院子里的厢房里。孩子得了肺炎，来的时候就发高烧，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也不睁眼了，恐怕不行了。

可怜的孩子刚一周岁零三个月。胡大妈唠叨着不住地摇头。

也许是自己刚刚做了母亲，出于母亲的本能，我伸手从男人的怀里把孩子抱了过来。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生怕把她弄疼。我低下头用脸紧贴着孩子那通红的小脸，不住地摩擦着。

这一刻，我只想用我冰凉的脸把孩子冰醒。

也许是真的心有灵犀，孩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对生命的渴望。透过眼神我看到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蹒跚着步子向我跑来，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伸着一双小手嘴里喊着妈妈。

在我怀着宝宝的时候，这是我无数次地想过的镜头，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女儿。我看着怀里的孩子，那一刻我流泪了，那一刻我体会到了生命是那样的脆弱。

身边的男人激动地喊着“睁眼了，睁眼了”。我问身边的男人为什么不送孩子去医院，男人说他们是逃荒的身上没钱，在这里住院还要老家的介绍信，老家是外省的，太远回不去。

那时候，逃荒的很少有人给钱，只是一把米一碗饭，有时还要饿肚子。而我们这里住院都是公费，外地住院要有介绍信，还要自费。

我把孩子放回男人怀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胡大妈家。我不记得我是用什么速度骑车回家的，拿了钱就直接去了医院。我买了不到二百元的青霉素针剂，也不懂是什么型号的、孩子能不能用。我把药给了胡大妈，告诉她不够我再去买，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救活。胡大妈拉着我去了院子里那间小破房子，房子里住着七个人，冰凉的地面上，铺着几张硬纸壳，一条露着棉絮的破被放在中间，几个人蜷缩着身子，把脚伸进里面。

小女孩的妈妈缩在墙角，敞着衣扣，把孩子揣在怀里，身子冻得簌簌发抖。脸却紧贴着孩子的脸，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孩子。那天下午，从家到胡大妈家我来回跑了三趟，把自己坐月子剩的红糖、挂面，家里过年送的糕点统统都拿到了破屋子里，把不穿的棉衣，衣服分到每人手里。

就在那天晚上，他们吃上了一顿饱饭，就像我们今天吃的大餐一样，美美地抹着嘴角留下的残渣。

他们穿衣服时的感觉就好像过年一样，每个人脸上挂满了笑容。

我把一条厚厚的小毛毯裹在孩子身上，再三嘱咐孩子妈妈要记得给孩子换衣服。

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孩子，你还好吗？你现在哪里？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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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君，笔名春暖花开*予舒，河北唐山曹妃甸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喜欢文学、诗词、绘画。追求诗意优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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